折剑山庄。

当年一场大火，将这美丽的庄园烧成了一片残垣断壁。水井干枯，却是再也绞不出一滴井水了。月衍束手站在水井前，气的干跺脚：“这东西，根本绞不出水吗！”

墨肆望了眼水桶底部，只得将她拉开道：“算了，这处水井已经干枯多年，定是绞不出水的。我去庄后的山泉取些，你要不要跟来？”

“师傅，你还是留在这儿休息吧，我认得路的。”月衍将他扶到床榻旁坐下，又道：“师傅今日走了不少的路了，就让我去吧。”

她眼神笃定，不是说笑的模样。墨肆小腿此时疼得厉害，便也坐在了床上，半信半疑的同她道：“现在不怕我将你自己留在这儿了？”

月衍笑得没心没肺，随手抽了个软枕给他垫在身后道：“师傅若是想要甩了我早就甩了吗，我去去就回，等我哦。”

这间卧室，床榻斜对着门口，未置屏风，正好看得到她的身影。月衍提着水桶小跑着走出去，却是年轻的模样。

墨肆斜倚在床上，目送了她出门，这才俯下身子解开绑腿的布袋褪下裤袜。粘湿的血迹已经干涸，同亵裤粘在一起，已经结成血痂。

放在往昔，便也是咬牙扯下便罢。或许是过了那些能够自由挥霍身体的岁月，也过了那些没人关心的岁月。他将裤袜绑好，扯过了一侧的被子盖在腿上，闭上双眼闭目养神。

一个多时辰后，月衍方才提着满满腾腾的木桶从院外拐回来。

墨肆虽说闭着双眼，但双耳却清明。他睁眼望了望门口，见那紫红裙装的姑娘安然归来，却也放下心了。看来，她还不算蠢到家。

“师傅，你睡了么？”门口处，月衍伸了只小脑袋进来。

墨肆抬眼，以手臂撑着床榻支起了身子。月衍见了紧忙小跑着进来扶他，又凑到里侧将另一只软枕也拿了过来给他垫着后背。他微微一怔，却也受了。

月衍扶他靠好，这才将盛着草药的箩筐拿来，仔细摘选其中的草药。她纤细的手指灵动，一边摘药一边同他说笑。

其实，与其说是二人聊天，倒不如说是月衍一个人孜孜不倦的说，而墨肆却在听。这个姑娘，就像是永远不知疲倦一样，有趣的，无趣的事情从她口中说出，均是笑料。墨肆不回应她，她也不恼。偶尔抬眼望着他痴痴一笑，像是个得到了想要的糖果的孩子。

摘净了药，月衍将一部分以石块研磨成浆，平铺在一块洗净的帕子上，转身出了屋子。正在墨肆思考她又要搞什么幺蛾子的时候，那姑娘，竟提着一壶滚沸的开水出现在屋子里。

墨肆一怔，对她道：“你一个公主，会得倒也多。”

月衍不似以往的炫耀，只是平淡道：“师傅，其实我会的很多的。只是我虽然经常跟着你，你的视线却很少落在我身上。不在乎便很少会发现优点的，以后你多瞧瞧我，你就会发现我很好很好很好的。”

她一连串说了三个很好，十足是个小孩子的模样。可墨肆却微微动容，也惊讶于她竟能说出这样一番有哲理的话出来。

是啊，月荷征战的那些年头，不放心她待在皇宫中，便一直将她带在身边。边关苦寒，莫说是北疆国那样恶劣的天气，就算是南岳，也不是她这样的金枝玉叶，弱质女子承受得住的啊。医者本仁心，她学医学毒，于这满是伤患的军营之中，又有什么是她学不会的？

望着那以手试水温的姑娘，墨肆突然想起了北疆国皇宫的那些日子。月荷并不信任他，纵使种了蛊虫，依旧猜忌。可她呢？每次都偷偷的替他压制蛊虫的活动，让他少受些痛楚。那一次，他为薛明紫被墨肆关入铁笼之中，她更是以死相逼，将他换了出来。

墨肆笑笑，面前这小姑娘，真是个小孩子。喜欢谁便一心一意的对他好不求回报，更不求他像自己喜欢他一样的喜欢自己。在那深宫冷院之中，这等纯良的赤子之心，难能可贵啊。

“师傅，你在想什么呢？笑的这么开心？”月衍一张放大的脸出现在他的面前，她笑笑，笑出一排明晃晃的白牙。

墨肆摇头：“没什么，你将药和水就给我就行了，我自己便上药便可。你也累了一整天了，回去休息吧。”

“那怎么行！”月衍收回手中的帕子，起身便去撩盖在他腿上的棉被。

墨肆一把格住她的手腕儿，又道：“没什么大事，不用你照看的。”

月衍似是生气的双手叉腰站在他的床前，指了指他受伤的小腿道：“喏，在地上，你是我的师傅，我是你的徒弟，所以我听你的。但是在床上，你是我的病人，我是你的郎中，你就得听我的。现在我要为你看伤，不能拒绝。”

墨肆卧在床上望着她，蓦地却又有些无语，这都些什么和什么吗。在床上在地上，跟白天的脱衣服穿衣服是一套的？

他摇头：“男女授受不亲，你出去。”

“男女授受不亲是你们南越国的说辞，在我们北疆，只要是两情相悦，是可以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月衍当仁不让的坐在他的床沿儿处，循循善诱的道：“再说了，师傅，我一个女孩子都没觉得吃亏，你又推拖什么？”

墨肆一个头顶两个大，而眼前这姑娘是好心，他又不能同她发脾气。他坐起身来，同她道：“以往比这受过的重伤也有过，自己不也是过来了？你不用担心我……”

“师傅，你是不是嫌弃月衍笨手笨脚的，伺候不好你啊。”月衍从他的床边站起来，双手搅着半干的毛巾垂头站在他的身前，红了眼圈儿道：“月衍也知道自己毛躁，可是月衍是真的想要留下师傅。师傅是为了月衍受的伤……”

女人的绝招，一哭二闹三上吊。此时一和二同时用上了，那三……

墨肆刚想到此处，只见立在身前的小丫头抽也只予将手中的温毛巾扔入水盆中，哭道：“既然师傅都嫌弃我，月衍道不如找根房梁吊死算了。”

他叹气，伸手掀起了覆着腿的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