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月衍抽了抽鼻子，还要向他身上扑，却被后领子处的那只手牢牢地拉了回来。她看扑腾无果，只得伸开双臂抱住扯着她领子的那只手臂，继续哭的昏天黑地。

女人要么不哭，一旦哭起来，真有滔滔江水，奔流不绝，一发不可收拾的势头。墨肆觉得，面对这种哭起来便没完没了的女孩子，饶是会治水的大禹都要头疼一阵。

他手上力道未松，声音却阴冷着道：“谁给你说，我要跳崖的？”

月衍伸手抹眼睛：“我自己看到的啊，你刚才站在那儿出神半晌，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笑的，手臂都伸开了，你还说你不想跳崖！你总是将我当小孩子哐，师傅，你真的不要月衍了吗？你要是去了，月衍要怎么办啊！”

墨肆有些头疼。这下终于明白了，这小丫头犯得是什么疯。合着是当他想不开去跳崖，急匆匆的跑过去救他了。

北疆国皇室凋零，总共就得他们兄妹三人。月照与月荷反目，纵使明面上不着刀枪，背地里也早就来来回回的捅了无数次刀子。正因为如此，她这唯一的小姑娘，地位高贵的公主便愈发的可贵。更何况，她是这一任的天机娘娘，拉拢了她，就相当于拉拢了一条命回来。

如此想来，她这个地位高绝的公主会生了这般无厘头的性子，却也有迹可循了。想想当年南岳国皇后寿宴上那些金钗束发，长裙旖旎，姿态万千的公主闺女，再看看眼前这一席紫群，长发低挽，随意披散胸前身后的姑娘，这个坐没坐相吃没吃相，喝水都能流到脖颈里的姑娘……墨肆扶额，这跟想象中有些不一样。

他扶着月衍的手臂扶她站稳，双手搭在她的肩上，低下头看她，等着她渐渐停止哭泣。身前的姑娘抽着鼻子，半晌才渐渐宁静下来，有一搭没一搭的揉着眼睛喃喃着道：“师傅，你别想不开，月衍怎么办啊。”

墨肆发笑，他捻起衣袖替她抹掉颊上的泪花，似是宠溺似的轻轻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小脑袋道：“我只是看看风景，你想多了。”

“师傅你又骗我！月衍都不是小孩子了！”她扑上去抱住他的手臂，也不管事鼻涕眼泪，全都蹭到他的衣袖上，无理取闹的道：“师傅，我就是要跟你生死相随，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这都是在哪儿学来的说辞？墨肆长长的出了口气，再一次捏着她的脖领子将她提起来，放在身前按住。他一干刚才柔和的语气，微怒道：“站好了，不许哭。”

月衍被吓一跳，赶忙收手收脚的站好，她偷偷瞄了他一眼，像是生怕他跑去跳崖似的，又伸出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拉住他的衣袖。

小丫头宠坏了，墨肆佯装愠怒，皱着眉瞧她。就只是这么瞧着，不说话。

月衍偷偷瞟了他好几眼，原本已经憋回去的眼泪再一次漫上了眼眶。刚被墨肆吼了一吼，她也不敢大声哭，只能紧紧地抿着唇噼里啪啦的掉金豆子：“师傅，你若是有什么不开心，有什么想不开的，你大可以同月衍说啊，你别想不开。”

墨肆这回是看出来了，身前这姑娘就是个说不通的死心眼儿，跟她根本讲不清什么大道理。他伸手撸下她牵着自己衣袖的那只手，居高临下的望着她道：“你说我要跳崖，我现在站在你面前，我跳了么？”

月衍抽搭两下，摇摇头。

墨肆又道：“我若是想将你甩在这儿跳下去，以你的功夫，甩开你易如反掌。就算是你想拦，你拦得住？”

月衍张了张嘴似要说什么，半晌，还是摇摇头，紧接着又将头低下。

墨肆叹气：“我真的是只想看看山下的风景，你这般一惊一乍，有多危险？我腿上有伤，刚刚被你一扑若是失力，你可知有多危险？”

月衍差点儿将小脑袋埋进了胸口，她声音低低的，像是呢喃似得道：“师傅，是我冲动了，我错了。”

总算解释清楚了，墨肆吐了口气，放软了语气：“女孩子别总毛毛躁躁的，你是公主，也总得有些公主的模样。我是你师父，既然应了你的这句称呼，我就得对你负责。”

“师傅，你终于肯负责了，我还以为你不想认……”她抬起头，又将头低下，小声道。

墨肆现在非常想知道，这位金枝玉叶的公主的学问是哪位太傅教的。若是有生之年他还能回到北疆国，一定要将这位太傅大人扔进太学院好好学一学。堂堂皇子师……哎……

打一巴掌总得给个甜枣吃吧，墨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柔声道：“在我身边你可以肆无忌惮，以后嫁了人，就得学会……”

“师傅，你怎么同我母后一样啊。”月衍惦着脚尖儿以小脑袋蹭了蹭他的掌心，像一只餍足的猫儿一般呆呆的道：“这个世界上，月衍只会相信师傅和哥哥。月衍能在师傅面前放肆，能在哥哥面前放肆，那不就是能在何处都放肆了？”

“对了，师傅的肆就是放肆的肆吧，月衍当年央着太傅教我写了好多遍呢。”

墨肆胸口有些闷，什么叫师傅的肆，明明应该说是“师傅名字中的那个肆”吧，博学多识的公主殿下到底有没有读过书啊。

突然，他有点儿不忍心在埋怨身前的这个小文盲了。

他揉着月衍的脑袋顺了顺毛，无奈道：“好了，药也找了，闹也闹够了，该回去了吧。”

月衍眯眼一笑，伸过手去捏住他的衣袖，蹦蹦跳跳的跟着他走。路上的狗尾巴草被她采了一把握在手中，那种漫山遍野都有的野草，却不是什么富贵花。

墨肆偏着头望着这不老实的姑娘，无奈笑笑。似是心有所感似的，月衍扬起一张小脸儿望向他，笑道：“师傅在看什么啊？”

他摇摇头，望向远处的折剑山庄。

“师傅，刚才在山崖上，你说你的功夫远高于我，若是想要将我甩开，早就甩了。我跟了你这么多日，你是不是本就想我跟在身边啊？”她桥笑着道。

墨肆冷声：“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