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北归心里疑云大起，盯住小卓子道：“真的？”小卓子被盯得发毛，结巴道：“应……应该不会错的。”

云北归挥手让小卓子出去了，思忖片刻，打开门道：“小卓子，皇上今晚要操劳国事，去不了清秋宫，打发咱家过去说一声，走吧！”小卓子一边指挥着太监们跟上，一边低声叹道：“皇上对清秋宫这等宠幸，谁能比得了！”

太监们通报后，云北归进了清秋宫，给坐在里间的范丽华施了礼，眼睛偷偷四处扫视。

范丽华淡淡道：“李公公特意过来，是皇上有什么吩咐吗？”云北归笑道：“正是，皇上今晚要和几位大人商量打仗的事，没空过来了，特意命奴才过来说几句话——”住了嘴，眼睛看了看周围。

范丽华道：“你们都下去吧！”服侍的太监宫女都退了出去，只有范丽华身边的一个宫女兀自站着未动。

云北归早就偷着看了一眼，以前从未见过这个宫女，便道：“娘娘，皇上的话十分要紧，还是……”范丽华忽然有了怒气，道：“有话就说，这是我最亲近的妹妹，入宫时也曾禀报过皇上的！”

云北归心里一动，结合小卓子先前探听到的范丽华在秦淮坊时，身边有一个武艺很高的妹妹叫作范丽云，顿时觉得豁然开朗，案情似乎一下子有了转机，心里有了底，便笑道：“哦，既然都是自己人，听听倒也不碍事。娘娘八成也听说了，奴才奉了皇上密旨正在调查天牢逃了钦犯的案子……”

里间沉默良久没有回应。云北归接着道：“……不是奴才吹牛皮，这后宫数不清的娘娘妃子都给咱家送过吃的喝的用的玩的，逢年过节，谁家送了啥东西，咱家肯定不记得，可是咱家记得，有两家娘娘从来没送过。”

里面的范丽华忽然开口道：“李公公口气大，谁敢不送啊？”云北归笑道：“这两家可比奴才口气大多了，这其中一家自然是皇太后她老人家了，这个奴才巴结还来不及，那还敢挑理！可是另一家嘛……”

范丽华哼道：“有话直说，不必拐弯抹角！哪一家不就是清秋宫嘛！”云北归拱拱手，道：“娘娘您别生气，您进宫虽然时间不算长，可是也上道得很，这不也开始送东西了……好了，说正事，奴才奉旨调查天牢走失钦犯一案，查来查去却查到了清秋宫这里……”

里面一个茶杯“啪”地落在地上摔了个稀碎。范丽华强作生气道：“胡说八道！简直就是污蔑！”语气严厉，却透露出一丝紧张与不安。

云北归心里更加有谱，便道：“是啊，那些锦衣卫自己粗心大意丢了犯人，交不了差使就会胡乱咬人，这清秋宫一向深得皇上的宠幸，又怎会去天牢去救一个皇上的死对头呢！”

范丽华道：“这是自然，所以还望李公公秉公查案，不要轻信一些人乱说才好。”云北归忽然来了讲评书的兴致，朗声道：“娘娘，奴才早年间爱听评书，现在想给娘娘讲一段可好？”

范丽华冷冷道：“皇上哪里不需要侍候了？李公公却有这般雅兴！”云北归道：“不碍事，不碍事，皇上让奴才这几天专心查案，不用过去侍候。故事也不长的，娘娘不妨听听。话说在六朝古都金陵城，一位是冠绝当世、风流什么傥的皇子，一位是艳名远播、才艺双绝的青’楼头牌交椅，二人有一次撞见……”

那名宫女忽然开口道：“李公公，明人不说暗话，你的评书讲得不好听，说人话吧！”云北归扫了兴致，暗自骂娘，没好气道：“好，咱家就直说了——你，清秋宫娘娘早就和宁王爷有一腿，对不对？这次安排你的妹妹范丽云进了宫，还找了一个帮手，一块帮着把宁王救出了天牢对不对？”

里间霎时陷入寂静，没有了一点动静。云北归知道自己说对了，继续道：“皇上只知道你想家里人，想着让你高兴点，才下旨答应你把妹妹接进宫，却不知道她就是在秦淮坊侍候你的妹妹，而且还是武当……”话音未落，一柄长剑悄没声息地刺了出来，朝着云北归面门刺来！

云北归说到后来，已经开始暗中提防，何况今日的他武功又有大成，已经接近太极化境，岂是一个范丽云可以拿下的。果不其然，不到三招，云北归已将那把长剑拿到了自己的手里，轻轻松松搭在了范丽云的脖子上，笑道：“咱家一向都说老实话，要是没有你姐姐比着，你也算是不多见的大美妞儿了！”

范丽云怒视着他，喝道：“要杀便杀，怎敢轻薄于我！”云北归撇撇嘴，道：“嗓子也不错，可是就是脾气太凶了。”将剑顺手一带，轻轻巧巧插’进范丽云留在里间桌上的剑鞘里！

范丽云知道自己绝非他的对手，便道：“你想怎样？我姐姐可是皇上最喜欢的妃子，你要是敢动她……”云北归摆摆手，道：“皇上最喜欢她，她可不一定最喜欢皇上吧？这回可好，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救了一个皇上最最恼恨的人，你说要不是死罪你信吗？全家都得死！”

范丽云看看里间，道：“此事姐姐全不知情，是我一人所为……”云北归笑着打断道：“就凭你一个人？出宫的大路你都不知道该往哪儿走，何况……”压低声音，“何况出去走的还是密道！”

范丽云僵住了——动手打不过，把戏被拆穿，事先觉得天衣无缝的方案，却被眼前这个无赖掀了个底朝天。云北归接着道：“你女扮男装，装成一个小太监，挟持了桥公公，一起去天牢给锦衣卫们送了酒菜，锦衣卫们喝酒吃菜，统统歇菜！你，还有你们秦淮坊的一位伙计——这位伙计厉害得紧，居然知道天牢里有一个密道，通过哪里，他把宁王偷偷救了出去，范姑娘，咱家说的对吗？”

范丽云咬着牙不吭声，两只大眼睛直勾勾瞪着云北归，忽然道：“那人不是什么伙计，他是……”里间的范丽华快步走了出来，大声道：“他是谁我们也不清楚，只知道他武功极高，一向急公好义、打抱不平。此事与我妹妹无关，李公公你不是记恨我吗？尽管把我交给皇上处置便可！”

云北归看着艳丽不可方物的范丽华，不禁往后退了一步——除了心爱的杉杉，他一向对其他美女不太感冒，可是这个范丽华实在美得不像话。他镇定了心神，笑道：“好一场姐妹情深！你们够意思，难道我狗剩……我李公公就没有义气吗？是这样，范娘娘，您，您可能对咱家有误会，您……”

范丽华盯着他，慢慢道：“你，你，你不是李彦！”云北归赶紧道：“咱家是，当然是，可是不是你原先认识的李彦！唉！这个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这么说吧，咱家对你和你妹妹都没有恶意，何况你妹妹还是武当弟子……”

范丽云盯着他道：“你到底是谁？想对我们干什么？”云北归理了理思路，道：“这么说吧，咱家可以帮你姐儿俩把这件事遮过去。”

范丽华盯着他，眼神里有愤恨，有忌惮，现在更多的是疑惑——这个前不久在秦淮坊胆大妄为至极，甚至对她狂暴施虐的“死太监李彦”，现在不但模样跟以前大不一样了，心肠也会随之变好？莫不是根本就是两个人？

云北归道：“咱家知道，你们现在还信不过我，可是只要安全度过这两天，你们也就安全了。皇上对这件案子自会处置一批人，可是这把火却绝不会烧到你们这边来。”

范丽华道：“你为何要帮我？难道……”身子斜侧，眼神戒备。云北归撇撇嘴，道：“咱家知道，你恨死了‘死太监李彦’，可是咱家是个怎样的人，你以后会知道。至于为啥要帮你，是，是有人看上你了，不过你放心，不是咱家，咱家心里有人了。”说完起身告辞出了清秋宫。

小卓子跟在云北归屁股后面，低声道：“干爹，您老进去的时辰可不短，是不是……小的可听说这位贵人可跟宁王以前……您说会不会……”他没有说下去，因为他的干爹云北归停住了脚步，转身冷冷盯住他，一句话都不说，吓得他赶紧开始掌嘴……

养居殿。

大臣们刚刚退下去了，彼此的争吵声似乎还留在皇上的耳朵里。与燕王作战陷入胶着，宁王突然消失无踪，后宫也在波涛汹涌，种种的不顺利，使得年纪轻轻的皇上时时感到疲倦——哎，疲倦的感觉刚来，“李彦”那双手就开始了给他的按摩。

皇上眼睛也不睁开，缓缓道：“朕不是说了吗？这几天你专心查案，不必时时过来侍候。”

云北归轻声道：“皇上这么辛苦，奴才不过来侍候，心里不落忍，另外……另外，奴才的差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