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也是多余的吧!”
“别看他现在长这么高,以前他比我还小个儿,一打架就常常哭鼻子。”
“你……干吗特地提那些事?再说让我每次都打输的,不晓得是哪个油行出来的泼猴!”
“都怪你太弱了。”
“你这话说的……你会被送进宫里,不就是为了改改老爱强词夺理的毛病吗?”
“哼,一看到你那张散漫的脸,就忍不住说出实话喽!”
“啊、那个、晴儿……”
……你应该先帮我引介才对吧?
晴儿耸耸肩,不客气地坐在窗边的长椅上,也要水心源坐下。
“别客气,坐吧!”
“这可是我房间!晴儿……”
“请问……”
“啊,你叫水心源对吧?请坐请坐,别客气。”
“谢谢……”
水心源谨慎地一坐下,晴儿立刻开口。
“诸葛青,你爹还好吗?”
“好是好……”
“中书省的官员,现在能够见到生病的陛下吗?”
“啊?”
“还是所有人都让陈妃和陆无羡殿下赶走,不能靠近?”
诸葛青的眼神变得几分严肃,看着晴儿。
晴儿没把他这反应摆在心上,擅自拿起桌上的茶喝下,并回看诸葛青。
“我没想到这话会从你嘴里说出来……”
“是啊!不像我会说的话。”
“你为什么想知道?想知道些什么?”
“我是为了水心源所以想知道。”
诸葛青看向缩着身子坐在椅子里的水心源。
“……这事情和你似乎就更没有关系了。”
“我……我……”
该怎么说才好?
虽然知道晴儿和诸葛青是旧识,但是陆扶苏不愿让人知道水心源与自己有关系,还叮咛了晴儿别告诉其他人。
看到水心源低着头,晴儿静静放下茶杯。
“……你的脑袋虽然空荡荡,口风倒是挺紧的,诸葛青。”
“脑袋空荡荡是多余的。”
“口风紧那好。水心源呢?是这里最希望太子殿下能够登上帝位的人,比任何人都要深切期盼着。我就不多说了,你用你空荡荡的脑袋仔细想一下。”
“……”
诸葛青搔着后脑勺,神似疑惑的看着沉默的水心源,最后终于重重吐了口气。
“哎……我就当是帮帮晴儿那仅有的朋友吧……”
“仅有是多余的!”
“的确,陈妃正紧盯着陛下,陆无羡也是每三天就会前去探望一次。扶苏殿下也常去探望,但陈妃很啰嗦,所以没能和陛下谈太多。”
“陛下他……”
水心源用力抬起头。
“陛下他……是否有意让陆无羡殿下继任帝位呢?”
“这个嘛……若陛下身体安康无恙,应该不会有那打算。怕的是病情加剧后,陛下的意志越来越薄弱,而且我们无法判断这个情况会是多久之后的事情,或许明天就会发生。”
“……”
“不过太子殿下也并非没有支持者。”
看到吓了一跳睁大眼睛的水心源,诸葛青坦率对她露出笑容。
……
“目前投身于陆无羡的那一干家伙,主要都是些缺钱的、受到利益诱惑的人,以及背地里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结果被陆无羡的党羽抓到把柄的人,他们到处宣扬捏造陆无羡的人望。”
“……”
“还真是大费周章呢。”
“哎,幸好我家也不缺银子,且日子过得清清白白,没有把柄。”
诸葛青开玩笑耸肩的模样,很像晴儿常做的动作。
“意思也就是,我们可以相信你是站在太子殿下这一边的,对吧?”
“我和我爹,我们家都站在扶苏殿下这边。毕竟我们没理由对陆无羡示好。”
“……他这么说,水心源。”
晴儿听完诸葛青理所当然的回答,看着水心源。
晴儿一定一开始就知道诸葛青的答案了吧?水心源心想。所以今天才会带我来这里。
“谢谢……”
水心源自椅子站起,对诸葛青低头鞠躬。
“什么?你不必道谢吧!我只是认为应该由适合当皇帝的人去当而已。”
“是啊!水心源,不用特地鞠躬……这下你稍微放心了吧?”
“嗯……”
稍微放松了表情,水心源点头。
不管陆无羡如何大放厥词,现在坐在太子位子上的是陆扶苏,这点毋庸置疑。
“好了,我差不多该去点卯了。”
“啊,也对。这么早来叨扰,麻烦你啦。”
“无妨。你们要回宫里去的话,要不要搭我们家的车一起?”
“不用了,我要先回家一趟。你陪我回家吗,水心源?”
“啊……嗯。打扰了。”
晴儿和水心源正要走出房间,诸葛青却叫住晴儿,从摆在桌上的大白瓷盆里,与其说是用来吃,更像是装饰品的那堆漂亮橘子中取了一颗,朝她抛去。
橘黄色果实划出一道弧线,落在晴儿手里。
“给你,新鲜的。”
“……”
“有事就来户部找我。”
“……好。”
“看到你有精神就好。”
诸葛青摆摆手,晴儿不发一语地关上房门。
……啊,我没猜错……
看到晴儿的侧脸,水心源如此确信。
离开诸葛家大宅走了一阵子后,水心源轻轻对晴儿开口。
“……晴儿,你喜欢诸葛青?”
晴儿突然停下脚步,水心源越过她一步。
转过头见到的晴儿,眼眶红通通。
“……你这女人,平常那么迟钝,偏偏在这种时候会注意到讨厌的事。”
“你们交往很久了?”
“怎么可能。”
“可是,诸葛青也喜欢晴儿吧?”
“……”
晴儿蹙眉嘟嘴。
“你……刚刚没看见我的态度吗?”
“看见了呀!”
“既然如此,怎么还会那样想呢?我……是这么盛气凌人的姑娘……”
晴儿喃喃说。
水心源第一次见到那表情,脆弱无助,仿佛迷路的少女一般。
水心源微微一笑,指着晴儿手里的橘子。
“人们不是常说吗?抛梅子或橘子给喜欢的人,传递心意……”
“……净知道些多余的事。”
“以前在我家乡下,也常看人这么做。”
“这只是普通的吃食啦!那家伙不也这么说了?”
晴儿转动手中的橘子,开始快步前进,水心源也连忙追上。
“如果真是给吃的,应该也会给我吧?那边有那么多颗。”
“反正没那种含义……怎么可能有。”
“为什么?”
晴儿再度停下脚步。
“水心源……”
“咦?”
“我只是小油行的女儿!没有万贯家财,只是商人的女儿。”
“……”
“而对方是诸葛家。如今这个年纪,差不多也该有许多名门千金前来商讨婚事了。”
晴儿寂寞地笑着。
“……我从以前就是个好强的野丫头,小时候那家伙像是我的家丁一样,我常弄哭他……可是,这种情况能够被接受,是因为我们还小。不对,就算是小孩也不该被允许,只是诸葛家的人各个不拘小节,诸葛夫人见到儿子被我弄哭,也只是笑笑而已……”
……实际上,对方是在我触碰不到的世界。
这份心意未免太遥远。
之所以感觉不到那段距离,是因为谈话太温暖,微笑太温柔的关系……
“我太大意……才会忘了自己身分不适合……”
……对,否则,其实……
“……水心源?”
握住伸出的手,借靠肩膀……等等,甚至坐在一样的位子上,都是有失分寸的行为,但是……
“喂,水心源,为什么是你在哭啊?……哦,对喔!”
“……”
“你的情况也是一样……”
晴儿看着滑过水心源脸颊上的泪痕,也湿了眼眶,苦笑着。
“而且你的对象是地位更高的人……”
“我……什么也不盼。”
水心源摇摇头,伸手擦拭脸颊。
“我要为了扶苏殿下,成为全京城最棒的宫伎。这样就好,我不盼其他事……哪有资格盼呢!”
“是啊……”
晴儿催促着水心源慢慢再度前行。
“你真厉害……我就办不到,虽然脑袋里明白,但如果那家伙娶妻的话,我一定会哭……而且要是那家伙心血来潮,要我做他的第二房小妾的话,我一定会因为不是他的唯一而哭……”
“……”
……陆扶苏总有一天也会有皇后、会迎娶某位美丽又富有气质的贵族千金吧……
水心源心想,到时候自己或许也会哭。
……至少,希望他别忘了我就足够。
如果他能够记得我是位擅长舞艺的宫伎……
“晴儿。”
“什么?”
“到时候我们一起哭。”
“……好呀!”
听见集市的喧闹声,晴儿擦擦眼睛,用力抬起头。
“水心源,要不要去买东西?”
“哦,对了,我想去衣铺买些旧衣服送给妹妹。”
“那我帮你讲价,我很拿手喔!”
水心源和晴儿相视一笑,手牵着手跑向大街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