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花朵就快绽放了……可惜夜里没办法让你清楚欣赏到。”

“我看得见，因为今晚的月……很明亮……”

“是吗？”

转过头的陆扶苏点点头。

“……也是，今天的月光分外明亮，也能清楚看见你的脸。”

“我的……”

在陆扶苏的凝视下，水心源缩起肩膀，看着地上。

她知道自己的脸颊好烫。

沉默了一会儿后，陆扶苏低声说：“果然过了三年，女人都会改变。”

“咦？”

水心源自认为没什么改变，原来在陆扶苏眼里看来，自己变了吗？

紧张的情绪一下子变成不安，她忍不住睁大眼睛仰望陆扶苏。

陆扶苏的笑容一样没变，低头看向水心源。

“三年前只是惹人怜爱的小女孩，现在已经出落得这般美丽了。”

“说起来，三年前的我也还是小孩子……”

……变美了？

……变美了！

“咦……咦咦咦？”

大声惊叫后，水心源连忙用双手捣住嘴巴，往后退了几步。

“水姑娘？”

“不、不会吧……”

忍不住脱口而出的是水心源的真心话。

当时的他认为这个乡下来的小姑娘惹人怜爱，就已经相当出人意料了，现在还说她变美了……刚刚的话，是不是听错了？

“为什么要那么惊讶？”

“因、因为……我、我像……狸猫。”

“狸猫？”

这次换陆扶苏愣住，旋即又笑了出来。

“啊啊，这么说来，我记得你之前提过。”

“现在大家还是那样叫我，所以……”

“到底哪里像狸猫了？我不清楚是谁这样叫你，看来你四周全是一些有眼无珠的家伙。”

岂止是她四周，水心源认识的所有人里头，只有陆扶苏不觉得她长得像小狸猫。

陆扶苏苦笑着，朝睁大眼睛僵在原地的水心源伸出手。

“你特地来了，就别站在这里说话，进来吧！”

“进去……里面？”

“房里准备了茶。”

“……”

水心源再度说不出话来，原本还以为他们会和之前一样站在花园里聊天。

陆扶苏执起水心源的手用力拉拉她。

“扶、扶苏殿下……”

“我之前也说过，别那么疏远。”

“……”

……那么疏远会让我觉得孤单。

水心源记得陆扶苏确实说过。

她静静深呼吸后，打定主意朝陆扶苏走去。

陆扶苏也露出安心的笑容，重新轻握水心源的手，这次放松了拉着她的力量。

水心源的心跳响彻颅内。

他的手比记忆中更大、更强而有力，血液仿佛从手触碰的地方直接灌进体内般炙热，那究竟是自己的热度还是陆扶苏的，水心源不清楚。

一步又一步好不容易迈出步伐，僵硬地吸气，水心源嗅到了新草与湿土的气味。

这条路感觉长到快叫人晕过去，但实际上快步走的话，很快就能走到小路尽头通往屋内的阶梯。

颤抖着膝盖勉强上了楼梯后，来到面对花园的房间，房内点亮着灯，从房间外可看见里面摆着桌椅。

“……这是扶苏殿下的房间吗？”

“是的，平常见客是在对面那栋建筑，我一个人独处时，就在这边。”

……也就是说，这里可以说是陆扶苏的私人空间了？

“我……可以进去吗？”

“当然。”

就算房主人这么说，水心源仍战战兢兢地踏入房内，仿佛正在偷偷潜入。

房间相当宽敞，看不到什么奢侈品，仅有桌子、堆着许多书卷的架子，以及挂在墙上、装饰这房间唯一的一帧挂轴。

水心源心想，官商人家出身的宫伎房间，装饰比这里要华丽多了。

“我来泡茶，请坐……”

陆扶苏话说到一半，不自然地中断。

“……扶苏殿下？”

“不，没什么……”

水心源看看他，只见陆扶苏在茶具前似乎不晓得该从何处下手。

啊……

按照一般逻辑推想，太子平常不可能自己泡茶喝！就连宫伎们也都是喝水心源泡的茶。

“我来吧！”

“……”

水心源忍不住对难为情转过头的陆扶苏绽出一抹笑容。

“我的茶泡得很好喝呢！”

“抱歉，我还说我要泡……”

“没关系……小女逾越了。”

水心源依序打开茶叶的盒子，挑出两包喝过的茶叶。

“望江南和回龙茶，这里头我只知道这两种……”

“喝哪种我都没意见，其实我连茶名都记不得，大概都只有含糊的印象……我还自告奋勇要泡茶，真是太鲁莽了……”

陆扶苏自书自语说着，水心源反而松了一口气。

“那么，我来泡望江南好了，请稍等一下。”

“好……”

对于水心源来说，这只是家常便饭罢了，陆扶苏却佩服地看着她熟练地摆好茶具、舀一瓢热水。

她俐落但比平常细心地泡好两人份的茶，隔着小桌子与陆扶苏对坐。

“原来如此……你对于茶道也很拿手。”

喝下一口茶后，陆扶苏说着。

水心源这才总算放松了肩膀的力气。

“幸好没弄错茶叶。”

“看样子，我过去从来不曾用心喝过茶。”

“我也是来了这里才学会泡茶的，大家都带了好多茶叶来，弄错的话可就糟了……”

陆扶苏突然自茶杯里抬起头。

“遇到你我才知道，宫伎的来历各有不同，贵族千金之流比较高傲，和她们待在一起，想必会很辛苦吧！”

“不会……”

水心源缓缓摇头。

“在习惯之前确实很辛苦，不过我本来就和大家不同，是个什么也不知道的乡下姑娘，而大家都是出身自良好人家……多亏有各位教我许多，我才能学会种种事情。”

“……”

“我觉得自己很幸运了。如果我的生活困苦，那也是命中注定的，可是现在的我却能够穿这么漂亮的衣裳，还因为卖身的钱而能够养家、送弟弟去私塾，虽然不是很多，不过至少能够拿到薪俸。”

……对了。

要是能够见面，有件事情非说不可。

水心源抬起头，直视着陆扶苏。

“我一直想要向扶苏殿下道谢。”

“……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