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衍一瞬间睁大了眼睛，望着他小声道：“师傅，我们去南海？”

墨肆点头：“从今以后，你便跟着我。我既然要保护你，自然得先留着性命。”

一瞬间，他似乎能明白月荷的心情了。面前这个姑娘，虽有着薛明紫的聪明伶俐，却没有她的惊人心机和步步为营。如此天真的女孩子，谁又忍心叫她的耳目被这个世界所污浊？

月衍伏在他的腿上，伸臂抱住他的腰，在那怀抱里蹭了蹭。她声音低沉，于这清晨间竟有些压抑：“师傅，对不起。”

墨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未答话。

三匹骏马，两个方向。墨肆与月衍前往西泽国境内的南海，而莫云澜则独自向东，孤身回返南岳国东方的七里坡。

江湖人江湖散，本就是结伴而行，就此分别也不算可惜。

辽中交趾山下，墨肆走在前方，月衍默默走在身后。马蹄声嗒嗒作响，墨肆回头，只见月衍低着头，伸手扯着骏马的缰绳，似有所思。

他慢下来，同她并肩而行：“不开心？”

“啊？”月衍一怔，紧忙笑道：“没有啊，师傅好不容易肯去寻南海的佛铃果解毒，月衍开心还来不及呢。其实哥……王兄的毒虽然难解，但我就是学这个的吗。师傅不用担心，又月衍在保你药到毒除。”

墨肆闻言，转过头看她一眼：“你若不开心，可以同我说。”

温暖的阳光下，他双腿轻夹马腹，向前行去。他挺直的脊背给人一种顶天立地的感觉，而身后的姑娘，终是一字未说。

二人口中的南海其实并不是一片大海，而是一个规模并不大的海岛。这片海岛无人看守，生长奇花异草，却是毒草多于药草。

有毒草的地方便会有毒虫，有毒虫便会威胁人的安全。这一片海岛之所以人迹罕至，不能不归功于那些见血封喉的毒物。

从辽中出发，翻过天山山脉，来到两国边境的时候已经是半月之后。西泽国虽然雄踞一片大陆，皇城确在一大块硕大的水岛内，国中军队善水战，却鲜少参与另外两国的恩怨。这么多年来，与两国比肩却也相安无事。正因为如此，当年廉璟煜使诈借兵西泽国才能轻而易举的吓退月荷。

西泽国境内，两人两骑悄然入境。

集市上叫卖着制成各种装饰品的贝壳和珊瑚，路边的店铺中，亦有珍珠饰品出售。一名身着黑衣的男子一路且行且望，背上背着一件由布帛包起来的长条形物件，不知为何。

男子身边跟着一名穿着紫红色裙装的小姑娘，十六七岁的年纪，一直紧紧地跟着黑衣男子。西泽民风淳朴，有本地祝敏瞧她貌美可爱，时而送她些不算值钱的小物件和吃食。而少女也每次都是将目光望向黑衣男子，见他点了头才肯收。

行过长阶，月衍的两边衣袋已经塞了满满的小东西。

他指尖执着一枚小小的贝壳，递到耳边听了听，这才扯了扯墨肆的衣袖道：“师傅，听人说西泽国的贝壳是能听到海浪声的，为什么我听不到啊。”

半个月的世间，墨肆带着她一路走来，游山玩水倒也冲淡了她的愁绪。这不，小孩子的心性更改不了，这一会儿又寻好玩儿的去了。

墨肆伸手接了贝壳，笑道：“你所说的乃是深海打捞的贝壳，这种停滞在浅滩被拾起的贝壳，是不会有海浪声的。”

“哦，这样啊。”月衍眸子一暗，似是有些失望。

墨肆摇头，带着她走到一处卖贝壳的铺子处。他伸手取了一枚男子手掌大小的贝壳，弯下身子将贝壳贴到她的耳际道：“闭上眼睛仔细听，大海的声音。”

闻言，月衍果真乖乖的闭上了双眼。她伸手捧住墨肆执着贝壳的那只手，将细嫩白皙的小脸儿贴了上去。

街道之上，她微微弯起唇角，每一根发丝都仿若折射着温暖的阳光。齐刘海儿为风扬起，露出白皙光洁的额头。

她个子不高，将将到他心口的位置。所以每一次墨肆面对她，都需要微微弯一些身子。她总是埋怨自己的个子不够高，可墨肆却觉得，他这样刚刚好。

不高不矮，纤瘦却并不羸弱，灵动却不显得诹媚。

半晌，抱着他手掌的月衍浅浅一笑，露出了两颗小虎牙。她一蹦老高：“师傅，我听到了，那种‘唔唔唔’的就是海浪声对么？”

“你们二人不是情侣？你们是师徒？”身旁小摊儿卖东西的男子似是失望似得跳脚，表情夸张的道：“这般郎才女貌可惜了，可惜了。”

一路上，这样的误会不在少数，二人也渐渐习惯了。月衍没理那小贩儿，径自将贝壳抱在怀中，一脸讨好的对墨肆笑：“师傅，我想要这个。”

不知怎的，面对这个姑娘，墨肆总是提不起脾气。他浅浅笑着，有心逗逗她：“我都买了玉佩给你，若是再买了贝壳，我们可就没钱了。”

小贩儿一听，急了：“公子，我这贝壳很便宜的，两个铜锱铢便能买一个。你的徒弟这样美貌可爱，你给她买一个吧。”

月衍也上前搭腔，粘腻腻的抱着墨肆的一边手臂摇了摇，声音软软的道：“师傅，师傅，你就买给我好不好么。就这一个，一后月衍都不要东西了。”

毛茸茸的小脑袋蹭在他的胸口，微痒。月衍仰起头，双手握紧了那只大贝壳不撒手。

其实墨肆也不是没钱，他二人以商人的名义进入西泽，怎会不带足够的银钱？他拾了两颗铜锱铢递给小贩，伸手拍了拍月衍的头道：“这回开心了？”

月衍点头笑的欢愉。

“公子，姑娘，等一等。”那小厮叫住二人，从布袋里翻了一对小小的，以贝壳做成的耳坠递给月衍道：“二位瞧着像是外地人，这对耳坠是送给姑娘的。赶得早不如赶得巧，今夜是我们潮来镇一年一度的假面节，姑娘带着我的耳坠，一定会光彩照人的。”

“假面节？什么意思？”月衍止住了前行的脚步，退了回来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