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旁尚且温暖，待到莫云澜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锦绣云靴踩在地面上发出微弱的响声，未待他现出身形，盘膝坐于篝火前的墨肆已经睁开了双眼。

他伸手向篝火之中填了几根枯枝，看了看他手中提着的一大一小两只兔子，淡淡的道了句：“回来了？”

莫云澜点点头，将较小的那只兔子扔到了月衍的怀中，笑嘻嘻的道：“给你的。”

那小兔子不过巴掌大小，看这模样似是出生不久，刚刚长齐了绒毛。月衍伸手抱了兔子，扫了他一眼：“给我干嘛？”

莫云澜继续笑嘻嘻：“刚吃了你块糕，赔给你的啊，女孩子不都喜欢这种小小的性情温顺的动物么？你可不知道，为了抓这小东西，我废了好大的功夫呢。”

月衍撇嘴：“师傅家养了好几只呢。”

莫云澜伸过手去便要提那兔子的兔耳朵：“不喜欢啊，正好让我一并宰了吧，一只我还不够吃呢。”

月衍果断的抱着兔子坐到了墨肆的身边。

烧烤这些原本应该是墨肆去做的事情，在莫云澜的加入后，彻底甩给了他。其实抱着小兔子吃着大兔子这件事听起来怪残忍的，但在场的三人，却安静的分吃着兔肉，绝口不提这一茬。自然，两条兔后腿都落到了月衍的腹中。

山林之中静悄悄的，在这刚刚开始萌动的季节，万物都开始渐渐地生根发芽。短短几日，山林之中的大树已经开始抽芽。

墨肆背靠着树干，一只手搭在剑柄上，另一只手却闲搭在膝上。身边是披着他的袍子睡的正香的月衍，此时月上梢头，正是人的精神最为懈怠的时候。

身为江湖中人，少不了同一些刺客杀手打交道。而这交道打得多了，自然而然的便知道了他们的脾性。杀手最会选择天时地利人和的条件进行刺杀，而且力求一击必胜。想必，此时已经身在不远了吧。

墨肆的右手拇指搭在手中长剑的搭扣上，只需要轻轻一弹，长剑便可被他握在手中。火堆已经渐渐熄灭，只剩下一堆未燃烧完全的劫灰。他默默闭眼，静静地听着身边的风吹草动。

终于，睡在树枝上的莫云澜动了动身子。

黑夜之中，他一身雪白的白衣与这夜色极为不相称。他枕着一边手臂，半晌，于树枝上缓缓坐起身来。

墨肆睁眼，远远地望着他。靠放在树根位置的阔剑未动，只见他一身白衣绝尘，竟然径直向着二人的位置走来。他再一次闭眼，只以耳力判断他所在的位置。

声音越来越近，墨肆握着剑柄的手却也越来越紧。脚步声停止在距离二人不足三步的位置，他刚要睁眼，便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像是衣料摩擦的声音。

莫云澜似是脱下了自己的外衫，一阵细小的气流擦过面容，也不只是从何处而来。没一会儿，莫云澜转身离去，只剩下原地睡的正香的月衍。

墨肆睁眼，只见挨着他睡得月衍身上不仅搭了他的一件黑袍，还搭了莫云澜的一件白色外衣。而睡在一旁的月衍，丝毫没有惊醒的意思。

大半夜的，竟然只是为了脱件外衫披给月衍？这人……

一夜无话，墨肆警惕了大半夜，直到确定这人今晚不会动手了，才磕上眼睡了一会儿。再睁眼，天色已经是蒙蒙亮。多年的规律生活使他天一亮就睁开了眼，本想去山林中寻些清水洗脸，但他却也不敢让月衍与莫云澜独自待在一处。

他倚着树干假装未醒，只听那一边，莫云澜已经打着呵欠起身，远远的走过来。

“江湖人士警惕性还这么差。”莫云澜嘟囔着，从月衍的身上捡起自己的白袍，走到远处拍了拍灰套在了身上走远了。

墨肆有些无言以对，难道自己之前的猜测，都是假的？

小半个月的路程，一行人走走停停，也听说了不少北疆国的消息。闻说北疆皇室出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丑事，不过，想必能传出来的都不是什么秘密吧。

莫云澜跟着二人，亦是相安无事。白天总是唧唧喳喳的说些笑话，夜间也是风雨无误的甩出一件儿白袍，倒没什么可疑的举动。

这一日，小雨，三人入临安城。

自宇文翊即位以来，整个南岳就像是个不断转动的轴承一般，从未停下。推行新政，新增历法，忙的不亦乐乎，连金銮殿上新增的官员都多了将近三分之一。这位年轻的君王有野心有抱负，可却不能说有野心有抱负的君王便是好君王。

这几年来，南岳与相邻几个国家的摩擦也接连而起，打仗便需要军饷，便需要征兵。可这军饷物资和男丁要从哪儿出？还不是民间？

昔年的南岳国皇帝活的窝囊，处处让步，但整个南岳却也是稳步发展的。自从宇文翊上位，国家发展飞速，却也显示出了很多的弊端。民间不堪重负，多处已经揭竿而起。而临安城，便是南北的一处节点。

皇城偏北，而辽蜀一带偏南。起义军与山匪等民间组织占据各处山脉，若是从山间小路穿行，免不得便会被打劫一番。若是这样，倒不如走官道来的平坦安全。

穿过临安城便可到达辽中，当年再遇薛明紫的地方，当年，月衍还在辽中的石宝寨同她争过簪子。而那支簪子，现在正束在他的发间。

墨肆早已经买了马车，换成了三匹骏马代步。一行三人牵马进入临安城，刚一入城门，天上便开始下小雨。

“晦气，刚入城就下雨。”莫云澜躲在一处屋檐下气到。

南方多雨，不像是北方急促的暴雨，来得快去的也快。这般淅淅沥沥的下，也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

月衍望着身上已经淋湿的衣裳，望了望天色亦叹气道：“师傅，看来临安不太欢迎我们啊，要么我们原路折回去？”

墨肆将毛巾揉在她湿淋淋的头发上，对她的话充耳不闻，转身找了家客栈道：“天色也不早了，先休息，明日再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