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您怎可这样诅咒自己！”柔嘉心中又惊又痛，急急阻止了窦贵妃自轻自贱之言。
她终究架不住窦贵妃殷殷恳切的目光，叹息了一声：“女儿这就去试试，但无论成不成，母妃都不可再说这样不吉利的话。惜儿，拿药来。”
柔嘉公主话音刚落，便有一个面向机灵的小宫女端着一碗药进来。柔嘉亲自捧在手中，吹凉后一口一口地送到窦贵妃的口中。
窦贵妃原本黯淡的眸子在看着柔嘉时，带着说不出的慈爱之意，她这一生中，最满意的便是生了这个贤淑慈孝的好女儿。
柔嘉喂完药后，又用香帕仔仔细细地擦了擦窦贵妃的唇角，这才起身离开。
在柔嘉公主离开后，靠在软枕上的窦贵妃一改虚弱的样貌，朝外头喊道：“瑞平！”
候守在淑芳殿的瑞公公即刻进了卧房，跪在窦贵妃的面前：“奴才见过娘娘。”
窦贵妃斜睨着瑞公公，冷冷道：“陛下怎么会不来？莫不是已经不关心本宫的死活了？”
窦贵妃伴随明成帝二十多年，一直盛宠不衰，乍然被冷落，心底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可哪里想不到，连病重晕厥这一出都打动不了明成帝，莫不是明成帝对她当真已经没有丝毫情分了？
瑞公公哪里还敢在窦贵妃心尖上戳刺，他眼珠子一滚，聪明地转移了话题：“陛下心里有娘娘，这是六宫皆知的事情。方才老奴去乾元宫时，瞧见贺大人正从宫中出来，那满脸的鲜血哟，看得老奴都怪害怕的。”
朝中能被称一声贺大人的，除了锦衣卫指挥使贺俨，还能有哪一个人物？
窦贵妃眉峰陡然凌厉：“本宫道是谁，原来是那个天阉的狗奴才！这奴才铁定是又去陛下那里挑拨离间。别以为本宫心里不清楚，那天阉的东西分明与皇后她——”
“娘娘！”瑞公公突地打断了窦贵妃，一脸惶恐地冲她摇了摇头，“这话万不可再说啊娘娘！”
窦贵妃冷笑连连：“怕什么，这里是钟粹宫，难不成皇后的眼睛还能伸到这里不成？那毒妇自认为做的滴水不漏，实则她背地里做过的那些龌龊事，本宫最是明白。你以为她每每与本宫争斗都要落上一分是为了什么，还不是因为本宫手里头握着她的重要把柄。若是哪日叫本宫抓住了她与那天阉狗的实证，定要让她永世不得翻身！”
窦贵妃恨声道，俨然恨毒了她口中的那位。瑞公公面色惨白地垂着脑袋，丝毫不敢多嘴一句。
窦贵妃骂够了，心中的郁结总算是消上了几分。她抬起染着鲜红蔻丹的指尖，戳了戳瑞公公的脑袋：“瞧你那副胆小怕事的模样，本宫看了都心烦。如今不比从前，本宫贵为贵妃，那些个下贱胚子想要斗倒本宫，简直做梦。”
说罢又道：“贺俨此次进宫必定是为了父亲的事，你且派人去通知祯儿，让他早做打算。”
瑞公公领了旨意，急忙退了出去。身后，窦贵妃抓了一块小铜镜，端详着镜中的容颜，镜中女人面容消瘦憔悴，与从前光芒万丈的她有着天壤之别。
窦贵妃越看越恨，“哐当”一声砸了铜镜，恨恨道：“温玉沁，本宫沦落到今日这个地步，全拜你跟你那庸碌无能的儿子所赐，待本宫东山再起，定要让你这个贱人好看！”
窦贵妃在钟粹宫义愤难平，而受她所托的柔嘉公主，却已然到了乾元宫宫门口。
乾元宫
柔嘉手捧食盒，方才走到宫门口，就与出殿门的李信撞在一处。
李信一见是柔嘉公主驾到，急忙请安道：“奴才给柔嘉公主请安，公主您今日怎么亲自前来？这食盒瞧着怪沉的，让奴才帮您拿吧。”
李信对柔嘉的态度很是慈和，伸出双手就要接过她的食盒。
柔嘉客气地婉拒，“不牢烦李公公，父皇可在里头？”
李信是自小伺候在明成帝身边的老人，是看着柔嘉长大的，柔嘉对他总是客客气气的。
李信脸上挂着几分笑：“瞧公主您说的，您的事哪有劳烦一说。陛下正在批折子呢，奴才为公主通传一声。”
李信说罢便又进了殿中，未多时便亲自出来将柔嘉给迎了进去。
乾元宫内宁静一片，明成帝正埋首在黄金案上批阅着折子，柔嘉轻声走到殿中，柔柔开口：“儿臣见过父皇。”
柔嘉的声音甚是清越动人，明成帝停下手中动作，看向了她，沉凝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嫣儿来了。”
“嫣儿可有打扰父皇？”柔嘉轻声问道，换来了明成帝的淡笑。
柔嘉走到明成帝身侧，从食盒中端出了一只玉碗，便在了他的跟前：“近日天寒气燥，听李公公说父皇偶有咳疾，儿臣心念不已。这是儿臣亲手熬的莲心玉藕羮，有清心净肺之功效，特意端来给父皇尝尝，父皇不要嫌弃儿臣手艺不精才是。”
柔嘉只字不提窦贵妃交托她的事，全然一幅为明成帝着想的模样。
明成帝喝了一口，果然很是清甜，明成帝叹道：“果然柔嘉最是体贴朕。”
柔嘉道：“父皇此言差矣，父皇是天下之主，天下臣民都记挂着父皇，柔嘉得以有幸成为父皇的女儿，唯一所愿便是能长长久久陪伴在父皇身侧。”
柔嘉的体贴之言熨烫在明成帝的心上，故意打趣道：“柔嘉已经到了及笄之日，若是日后有了驸马，哪里还惦记得上父皇。”
柔嘉脸颊微微一烫，嗔了声，“父皇。”
话虽如此，可柔嘉听得“驸马”二字，心中忽然想起了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那身影在她心底留下惊鸿般的一面，至此便再无交集。柔嘉不敢让自己再多想下去...
明成帝失笑连连，笑着笑着嘴角突地一僵，他掂着玉勺，状似漫不经心地说道：“听闻你母妃重病昏厥，你难道没有什么话要对父皇说得？”
方才还其乐融融的氛围随着明成帝这突然的一问，而突地变得古怪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