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之后，张雪主动请路托斯·诺雷吉带着自己和张美去了就近的图书馆，借了一本中洲字典，一本历史概论，一本数学史，然后来到安排给他们的住处。

“既然你并不是最适合的接待人员，那么我们可以在这里安静地等待继任者到来，和在渗透点时一样，我们只需要简单的饮食起居就可以了。”

这样的请求，路托斯·诺雷吉自然是喜闻乐见的。

等他离开之后，张美打量起自己和母亲将暂住的房间，嘴里念念头词：“木质结构，陈设简陋，三层建筑，可我们的地方只有一室一厅，其中一张床还是在厅里……和古代不遑多让啊！”

“学习的地方，本就不必在日常生活上多么优渥。”

张雪坐在房间正中的桌前椅上，静静地翻开了那本《莫比菲斯简介》：“况且，你觉得一个懒得走路，懒得**细食物的地方，会为了物质上的欲望而搞出奢华的环境吗？”

“也是。”

张美喃喃的应答不在张雪的注意之中，她只是一心二用地继续着她的分析：“记住我们身处其中的原因，注意魔法女神，和王启年相提并论的魔法女神。刚才的年轻人一边数落着魔法女神没有节操，却同时对她掌握着权势没有丝毫的抵触。小美，你觉得呢？”

“有什么好觉得的？自污私德的事情，张良早就干过。倒是长期掌权却没有犯什么错这一点很了不起。”

略没好气的话让张美显得有些倦意——他顺手操起张雪放在桌子上的字典，走向那墙角的单人床，懒懒地躺了上去，打开字典，随意地瞧着。

当初母亲为自己开的信息外挂依然有效，中洲字典到也可以慢慢读起来，其中的不少牵连典故讲得都不算详细，考虑到这本字典的厚度，倒也让人释然。

就在张美逐渐读得津津有味的时候，张雪朗读的声音传了过来。

“女神的猜想：自王启年以来，莫比菲斯人薪火相传地追寻着魔法的本质，却依然只是在求索的道路中。而对于这个课题，魔法女神认为，理论的猜想与实际的数据是相互促进而发展的，对于实际的数据来说，工艺的精度起着决定性作用。每当我们能够掌握的最小单位细化一个量级，魔法的运用和探究就会几何性地爆发一次。而随着来自地球的自然科学体系的流入，我们可以印证地发现，莫比菲斯世界的魔法历程从原始物体魔法发展到了细致物体魔法，然后是分子魔法，直到原子魔法——这样的类比解释在莫比菲斯并不流行，但对于地球人来说，更易于理解。而现在，魔法女神致力于寻找莫比菲斯世界的以太，她猜想这种在地球被否认了的概念，在莫比菲斯世界却不能轻易否定。”

朗读告一段落，张美细细品味了一下，然后发现张雪正望着自己，眼中有一些意味深长的东西。

“以太？那不是在近代就被物理学抛弃了的东西吗？”

“却被莫比菲斯捡了起来。这就是交流。”张雪望着张美疑问的脸，口吻间难得地显得忧心，“无论是王启年对数学的强调，还是魔法女神对精度的强调，莫比菲斯都走在了正确的方向上。只要方向正确，道路也许会曲折，却只是时间问题。而现在，地球的自然科学体系显然得到了魔法女神的重视。”

“师夷之长技……”脱口而出的话只说了一半便塞回了张美嘴里。

他所想到的事情被张雪说了出来：“只是不知道，地球的人们对于魔法世界的知识体系会抱着怎样的态度。”

……

路托斯·诺雷吉的接替者过了两天才到。在这些时间里，张雪让张美草草浏览了一遍莫比菲斯世界的数学史——这可不像读字典那么容易，即便张美开过语言外挂。在路托斯·诺雷吉通知他们接替者即将到达，然后自己先回了他自己工作的实验室后，张雪让张美粗浅讲述起这两天看书的感受。

“莫比菲斯世界的几何学发展得比代数迅速得多，非欧几何的猜想比微积分出现得更早，这也许和莫比菲斯世界的构造有关。但有一点我不明白，莫比菲斯世界的数学发展在王启年过世后到魔法女神出现前有明显的瓶颈期，但无论是王启年还是魔法女神，他们都不是直接解决数学问题的数学家，哪怕他们的数学水平并不低。而且，这个世界的数学知识永远和魔法的运用紧密相连，很多学者穷尽一生去寻求将一个新的数学概念应用在魔法之中的哪怕是可能性，即使耗费了一生光阴都没有成果也殒身不恤。可是，他们竟然没有真正建立过以物理化学为代表的自然科学体系！哪怕他们的数学知识储备看上去和地球各有千秋！”

不仅仅是疑惑，张美说话时的神态里还略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滋味儿。

张雪则显然淡定得多：“为什么不能把魔法体系和自然科学体系平等看待呢？连世界的构造都有很大不同，如果莫比菲斯去走自然科学的体系，难道不是一种迷信式的愚昧？莫比菲斯带只需要一张纸条，一段透明胶，一把剪刀就可以制作，可在地球直到十九世纪才被发现，而在莫比菲斯世界，却是第一次魔法革命之后就逐渐被熟知的道理。小美，你要牢记，环境造就人，这句话不一定绝对，但对于懵懂的孩童来说，总是铁律。而这，对于文明来说，也是如此。”

就在这个时候，短促而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

“请进。”

张雪说的是普通话。

随着门被推开，一个穿着中山装的金发美人低头俏立在门口，一只手拎着一个食盒，一只手提着一个纸口袋。她埋头的行为显然是在用魔法将口袋里的某些纸张“拿”出来——就这动作而言，无论是比起秦靖还是路托斯·诺雷吉，都显得不够……魔法。

“欢迎来到莫比菲斯，两位来自地球的同胞。这里有两份关于你们入境的文件，请首先阅读之后签字。然后，我将就你们接下来的工作生活安排和你们做一些初步的讨论。”

金发美人终于让两张纸飘到了张雪眼前的桌面上，然后，她抬起了头，脸色倏地一变。

“雪公主？！”

与此同时，与张雪对坐的张美正回头望着。

“姜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