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烛火燃尽前，张美本想独自出去，亲眼看看这个世界，结果他出去只望了一眼便安分地回了刚才那张床上——正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除了远处或者不远不近处的一些火把之类的光源，基本连路都瞧不到。

第二天，换了一身干净盔甲的石万岁一大早就亲自带了两个大圆盒子进来，同是深红色的外漆，一打开，一股不太熟悉却显然属于食物的香气便溢了出来。里面是貌似面饼的东西，被正中心的一立小圆柱木条穿成了串儿——张美并没有见到第一张饼下面的内容，但这样的概念第一时间便钻进了他的脑中。

瞧见张美被饭香“惊醒”，旋即从床上爬起，伸眼过来的动作，石万岁大笑着招呼他和自己对坐在一张行军桌前：“看样子你的胃口并没有受离魂术影响。来，咱们一起吃个早饭，之后你就去平州，我也要整顿部署，只等宋王的援军补给一到，就要反攻失地了。”说着，又从腰间取下一个水壶递来，“在我军中，向来无酒。但惠山之所以名为惠山，是因为有一口惠泉，清泉甘美，不逊于寻常佳酿。来，好生尝尝。”

接下来，这顿只有面饼就泉水的早饭就有些沉闷了。张美细细咀嚼着，面饼的味道和从前吃过的都略有不同，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而那泉水倒真的很是美妙。而石万岁似乎很想扯起某个话题，却又始终不真正提起，东拉西扯着这面饼的材料工艺之类，最终也闷头顾着吃。

饭盒的容量很可观，两个成年人倒也吃了一个八分饱多。石万岁最后畅饮了一口水，招呼外面的士卒进来收拾，自己则从怀里拿出一封信，一个令牌，再解下腰间的一个青布袋子，一股脑递给了张美：“小美，拿着。信是给梦冰的；这令牌在我惠州一般地方都可畅通无阻，在平州，多数人也会赏我几分薄面；袋子里是一些银钱，毕竟现在身在军中，你石公我也携带不多，只要你不效那纨绔奢华，倒也够在魔法学宫花销一些日子。进学之事你且不用纷扰，我遣的家将定能办好。”忽然，石万岁貌似有些难为情起来，“此人虽然忠心，却是从内人家那边出身，我将此事派给他，也是向内人道明我问心无愧，小美一路上就不必太过问询于他了，到了平州见了梦冰，她自会一一和你细说的。”

“一切听石公安排。”

……

不久，张美便被石万岁送上了一辆马车。上马前，他特别看了一下那马，虽是只是草草一眼，但大致的形状和外部器官，和地球上的马并无分别。这一点似乎让张美又安心了几分。

一路上，张美前后各有一辆马车护送，在他的车前默默赶马的家将虽然客气，但也绝没有多余的话，赶路的时间不免有些冷场。

索性，张美一边忍受着马车的颠簸，一边透过车窗看那外面的景致。

……也许说是景致有些夸张了。和张美印象中的农村差不多，有山有水，有路有房，却没有丁点儿现代文明的痕迹。山格外青，水积成许多堰塘，被一片片的庄稼田格开，车下的路是混着泥土的石子路，沿途多有岔路延伸向一些大小庄园，但也有一些人家是沿道而建，这样的房子往往集中在一起，形成的规模倒村不像村，驿站也不像驿站。

一切都在和平中流露出一些萧索。而这种萧索的感觉随着路途的行进而渐渐淡去，山依旧青葱，却隐约见得人类的建筑，水不仅堰塘，还有从桥下横穿而过的溪河，认不出作物的农田不再靠近大道，马车穿过的地方渐渐有市集小镇，甚至一座围有矮墙的城市。

这是逐渐进入国家腹地的味道。

就在张美得出这个结论时，本就冷清的天下起了细雨，为马蹄的哒哒声添了别样的新意，至于是否给赶路添了麻烦，就不是张美需要考虑的了——石万岁不是说过，一切由这位家将安排吗？

念想一起，张美不禁对母亲的安排很是佩服。这样的穿越，不会引起当地人的怀疑，甚至他们会主动帮自己融入这个世界，并且，也不会有一开始的生计之苦，还能尽快接触到这个世界的关键线索——魔法，而最重要的是，这样的开局，算不得太过出众，定不会被枪打出头鸟了。

而这一切的外挂……

“母亲，你在吗？”

“在啊，有什么问题？”

“这样的开局的外挂，代价有多大？”

“直接的外挂比起多数知道开挂的人来说，几乎微不足道——在恰当的时机控制身体将两个土著杀死，然后昏迷；稍微改变身体内的微生物以适应这个世界，凭空伪造一份遗书——如此而已。但是，在这个世界中确认这些人际关系和穿越时机，所花费的信息外挂，远比前面那些外挂大多了。可是，总的来说，比起多数穿越者，这微不足道。”

“信息……”

“没错。信息。”

张雪最后一句话的口吻里充满了暗示的味道。

石万岁口中三百里外的平州如果换算成地球的单位究竟有多远，张美一时也没有明确的概念。马车的速度虽然不慢，但雨天造成的泥泞究竟会对赶路的速度造成影响，而且这一路上随着进入了越来越靠谱的主干道，拐弯儿的时候却也有两次，这更加大了估摸的难度。

最终，当那位家将提醒张美下车是因为到达了平州而不再是在驿站休息时，已经离出发三天有余了。

“这就是平州？”

甫一下车，张美便打量起这个城市来。

家将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在前面带路，示意张美跟自己走出驿站：“请随我来。”

谈不上车水马龙，却也接踵摩肩，似乎这里的多数人都习惯于用双腿当交通工具，这一点和张美在出驿站时瞥见的规模很不相符。而那临道的商铺有各自的内容，却纷纷在铺子顶上挂了一块龙飞凤舞的匾额——不是汉字的陌生象形文字，张美却全部认得明白。

行人有男有女，多数鲜衣而精神，乍看去，并没有那种纯熟于市井的圆滑。沿途的正道非常干净，却没有亲眼见到明显的“环卫工人”。

张美忽然意识到，自从走出驿站，他就再也没有在路上见过马匹之类的牲畜，自然也就没有那股“乡土味儿”。

平州，没有工业洗礼的平州，有着魔法学宫的平州。

似乎很有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