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皇上大为好奇，催道：“你小子还卖什么关子？赶紧说！”云北归继续道：“是，不过，有一天夜里，俺的脸火烧火燎，烫得厉害，师哥他也捂着脸在炕上打滚，把俺们吓得够呛！后来，后来……俺们的脸就肿成这样了，连俺亲爹亲妈都认不出了。”
皇上忍不住笑道：“而且还肿得很像！脸色、脸型居然也都差不多。”云北归苦笑道：“我们哥俩本就有点像，记得小时候，有一次他来俺们北平家玩儿，第一次看见北方的炮仗，高兴得不行，去一个货栈偷了好多，带着我到运河边去点，结果一大堆炮仗都被点着了，炸得我俩屁滚尿流……”——狗剩儿自己小时候带着几个小伙伴到何富贵家的货栈的“偷盗经历”自然也被搬到了这里。
皇上仰头哈哈大笑，拿枪的手随之上下晃动起来。云北归心中电闪——此时若是扑上去，一定可以制住小皇帝！但是这个念头只是一闪即过，身子仍是乖乖地跪在地上。
皇上随即也发现了自己的险情，立即正襟危坐起来，仍是拿枪对着云北归，喝道：“你讲这个干什么？”云北归道：“当时，李彦哥和我都被炸得满脸黑，回到家，家里人就分不清我俩谁是谁了。”
皇上还是忍不住笑了，道：“两个狗奴才，一个德性！这么说，服了丹药后，你俩几乎同时发作，脸就成了那个样子了？”云北归哭丧着脸，道：“可不咋地，我俩的脸被烧得紫不溜秋，又肿又大，模样也变得差不多了，可是有一样还是不一样。”
皇上问道：“什么不一样？”云北归道：“武功还是不一样，他的武功本就高出我好多哩，吃了丹药以后更是厉害，我的比以前是强不少，可跟他比还是不行。”
皇上不再说话，显然在琢磨他话里的可信成分。云北归继续道：“后来，我哥说要出来闯天下，效忠朝廷，说要不然一身本事可惜了，我们李家本来就数他最有出息。”
皇上问道：“他出来闯天下，你当时为什么没跟着？”云北归支吾道：“俺，俺……我哥骗俺说脸上很快就能消肿了，俺等了好多天还是不见好，觉得丑，又觉得是他骗了俺，可是俺又打不过他，一生气就跑了，跑回了老家。”
皇上一惊，道：“你回了北平？”云北归道：“是啊，要不然俺也不知道去哪儿，在大运河上找活儿干容易得紧，俺又学了些本事，干起重活儿来轻巧得很。”
皇上摇摇头，道：“暴殄天物，学了一身武艺，却又回去干苦力，没文化啊真可怕！”云北归道：“是啊，俺哥就不一样了，听说他直接就来了京师，还真下得了狠心，还没给李家留种儿自己就当了太监……”
皇上忽然警觉，拿着枪对准云北归道：“你，把裤子脱了，快！”云北归张大了嘴，结结巴巴道：“皇上，您……”
皇上不依不饶，道：“少废话！赶紧脱裤子！”云北归自然知道皇上怀疑自己在宫里“做太监”这么久，是不是真的“被阉了”很重要。十几名盔甲锦衣卫也围在四周，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云北归做出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慢慢站起身，慢慢开始解裤带。皇上极为警惕，喝道：“敢有一点异动，朕……立刻开枪！”
云北归心里暗笑，当年宁王为了检查直接一脚踢向他的裆部，这个小皇帝倒是够狠，非得让老子脱裤子，行吧——他手上解着裤带，内里运起真气，“阴阳同体”立即上身，尿尿的玩意瞬间钻入体'内。
皇上盯着他的裆部看了一眼，立即道：“赶紧穿上，多恶心！”云北归心里骂道：嫌恶心你他娘的还非要看，看完就说恶心，吃完包子骂厨子，最是没良心！
皇上道：“李彦到了皇宫当太监，开始也不得势，连皇爷爷的面也没见过几次，是朕发现他有些功夫，办事麻利，人也机灵，才开始派他出宫办差，上次派去北平，差使也办得不错。哎那你小子是不是就是那个时候跟他换了？”
云北归小心道：“是，皇上派他去北平办差，就在通惠河上遇到了奴才，他那时候可了不得，多少跟班跟着，大船坐着，威风得紧哩！俺可就惨了，还在码头上晒漕粮干杂活！”皇上脸露不悦——自己一直叮嘱李彦出宫办差必须谨慎低调，绝不可以暴露自己的身份，看来这小子还是没听。
云北归继续道：“他见了俺，奚落了俺好半天，后来才说要提拔俺，让俺跟着他干。”皇上大为好奇，道：“可是你们当时长得不是一样吗？你要是跟着他，不也很麻烦吗？”
云北归边想边说道：“他，他说俺的功夫已经很不错了，咋能还在码头上受这个苦，他悄悄跟俺说，说武当的功夫必须用一段再练一段，隔个一年半载的就要锁关练习……”皇上打断道：“什么锁关，那叫闭关！什么都不懂！”
云北归赶紧道：“对对对，是闭关，闭关。他说他最近要闭关，可是万岁爷的差使又不敢耽误，于是就教俺……替他来了……”声音变低，几不可闻。
皇上左手一拍案几，大喝道：“李新建，你好大的胆子！”云北归“吓得”魂不附体，赶紧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奴才啥也不懂，他让俺干啥就干啥，皇上您饶了俺吧！俺可从来没干过对不起您的事哩！”
皇上怒视着他，缓缓道：“他让你干啥就干啥，他让你阉了进宫当太监你也心甘情愿？！”云北归道：“俺开始不知道当太监要……要这样，要是早知道俺……俺也不知道，反正在码头上太受苦了，挣的钱又少，说起来俺也不后悔来这儿。”
皇上盯了他半天，哼了一声，道：“真是个大傻帽！被同一个人骗几回还在嘴硬。”云北归立即道：“皇上，俺是个大傻帽，不认字没文化，老被自己的哥哥骗，可俺对皇上绝对是一直忠心耿耿的！这个俺可敢发毒誓哩！”
皇上犹豫着，思索着，始终没有下定决心。这时，门口轻响，先前出去的一号悄默声进来了，幽灵一般附在皇上耳边低语了几句。他的声音极低，料想除了皇上以外别人都听不到——可是他显然低估了眼前跪着的这位大太监的太极修为——他的耳、鼻、眼、口的功能都达到了常人绝不可能企及的地步——他清楚地听到了一号说的话是“江湖上传来消息，武当派掌门人马建成的弟子李新建已经失踪许久，但是对外一直没有宣布处置结论。”
皇上盯着云北归，冷冷道：“你还敢狡辩！已经传来确切消息，武当派的李新建还在武当山上好好的，说，你到底是谁？”
如果没有过人的耳力，皇上的这般吓唬已然奏效——毕竟那个骄傲狂妄的李新建自从被自己在李维邦府上打败后就真的回了武当山，幸亏刚才自己听得真切——“江湖上传来消息，武当派掌门人马建成的弟子李新建已经失踪许久，但是对外一直没有宣布处置结论”，鬼知道他去了哪儿！当下磕一个头，道：“奴才真的就是武当派弃徒李新建，皇上要是不信，可以找武当派掌门人过来对质，要不就干脆杀了奴才吧！”
皇上冷笑道：“朕早就说了，杀你易如反掌，杀你之前就是要你说清楚，”瞥了眼地上的信，压低了声音，“说，你当初为什么擅自做主放了成风？你不知道他该死吗？”
云北归昂着头道：“皇上，奴才刚才也都说过，奴才虽然很小就去了武当山学艺，可是奴才的老娘是信佛的，天天念叨什么‘佛法无边，普度众生’，耳朵都被她念叨得长茧子了！可是离家久了，奴才……奴才也真是想俺的老娘……”
皇上打断道：“你扯哪儿去了！朕问你成风的事跟你老娘有个什么关系！？”云北归兀自道：“有关系，俺也不认字，想老娘的时候，她就给俺托梦，梦里虽然还是老一套，但是俺……俺想听。”
皇上嘿嘿冷笑，盯着他道：“你老娘托梦给你，让你放了成风？你糊弄鬼呢！”云北归镇定道：“不是，老娘在梦里说‘佛法无边，普度众生’，还说杀一个和尚是大大的不吉利，要是杀一个品阶高的和尚最是大大的不吉利！”
皇上怒道：“你就因为这些竟敢违抗圣旨！”云北归立即道：“奴才不敢，奴才想了好久，想要想出一个既要遵旨除掉成风，又不能是自己下手的办法，后来，奴才就……擅自做主，就让小卓子传话给那些和尚，说他们犯了宫规，依照规矩都要弄死，可是皇上有好生之德，答应他们出一个和尚死了就行……”
皇上又好气又好笑，道：“你这想的什么馊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