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沿着楼梯一路走到办公楼下，这次还好，没有碰到任何教师。

六月的天，一点风也没有，不过还好，不算是很热。比起待在那间办公室，多出来走走也是很好的，虽然有违我的风格，但与小命比起来也就不算个事。

我还没踏入中庭的范围，就听到熟悉的声音传来。我立马隐身在一棵桂花树的背后，不用想也是走在前面的班长二人，没有哪对小情侣敢在办公楼下公然亲亲我我。

至于我藏起来，只是不想插入班长与阳光男孩的对话。我倒是可以无视他们直接走过去，可班长绝对是无法无视我的。反正老师又没有要我立刻就把花花公子请过去，我去操场上溜达两圈都不过分。

“马天胜，你干嘛刚才不说清楚？你是不是有什么事隐瞒着我？”

“陶雪莲你有完没完，我的事不用你管。”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隐瞒着我？”

“你……对，哪有怎样？”

“不能跟我说说吗？我们是朋友。”

“就算是朋友，我有必要什么事都跟你说吗？”

“以前你不是这样的。”

“你还是回家照顾好你那只能躺在床上的爹，我的事用不着你来操心。”

“我只是担心朋友。”

“陶雪莲！你这种性子最让人讨厌了，从现在起我们不是朋友，这总行了吧。有够烦的！”

“站住！”

“让开！”

“不让！”

“呵呵，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喜欢我？所以才这么关心在乎我，这可不得了。行，明天我就到广播室大肆宣扬一下。”

这之后只能听到一个脚步离去的声音。我从树后探出头来，光线不是很好，都被树叶挡住了。从我的视线里没看到任何人，我又稍微站定了一会，才朝教室走去。

因为我没有朋友，所以我无法理解班长为朋友着想的心情。按照我的想法，才难得管阳光男孩最后会受到怎样的处罚，自作孽不可活。只是这种话是不能对班长说的，不然只会碰一鼻子灰。

转过花坛，我就看见班长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低着头，跟花坛里那些耸拉着花苞的花朵一般，透着一股子衰败劲。

感应到一个身影挡住了灯光，班长抬起头来，看着我。还好没有我想象中那种糟糕的画面，只是平时那双灵活的小眼睛，此刻都归于平静。就跟如今黑漆漆的暂时无人入驻的高三教室一般，空荡荡，毫无生气。

班长笑着说道：“白凡同学你真是鬼变的吗？走路还是一点声响都没有。”

我微微躬身，行了一个不太标准的见面礼：“这位姑娘，小生这厢有礼了。我乃冥府察查司判官下文书，见姑娘满怀心事，故现身一见。姑娘若有冤屈，可以说上一说，小生洗耳恭听。”

班长歪着脑袋，疑惑地看着我在她旁边坐下，就跟我侄女看着我将本来属于她的布丁一口一口吃掉一样，那小眼神中完全是无法理解现状的困顿。

“嗯……不是说判官之类的鬼怪都长得凶神恶煞？”

“相由心生。心怀不轨的人眼中自然凶神恶煞，似姑娘这般心思纯洁之人，眼中当然就是一个玉树临风的面相。”

“白凡同学……似乎跟玉树临风还有点距离吧。”

“班长！能不能不要在乎这些细节，故事没法演了。”

“这就很白凡同学了，我还以为你真的被鬼附身了。”

“呃……好吧。看来是我的表演水平还欠些火候，不够引人入胜啊。”

“对不起啊，我这人就这样，很容易就将事情搞砸的。”

班长说着，又低下了头。

喂喂，白凡同学，你在搞毛线啊？这不是把事情越搞越糟糕了吗？

“没有的事，至少班长的班长就做得很好。”

班长无动于衷，果然我是不太擅长哄女孩子的。

“刚才，班长你们是……争吵过？哦，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只是……”

“我想纠正一下马天胜的态度，在赵老师面前还那个态度，对他只有坏处。”

“似乎没有什么用。”

班长沉默着，我也只好跟着不说话。

“白凡同学，你说，‘朋友’到底是一种什么关系？”

我看着班长，觉得她与问出这种问题的人完全不是一个人。印象中的班长是一个认真负责的人，永远都有用不完的精力来处理班上的各种杂事。来回穿梭在班上的各位同学之间，与任何人都能笑着说上两句，绝不是像现在这样对一个从小就学会的词汇抱着怀疑的态度。而偏偏，要回答问题的这个人，对这个词汇是相当不屑一顾的。

只是，我还是觉得，有些东西我不在意，不意味着别人跟我一样不在意。

“班长，你并没有错！‘朋友’自然就是你所认为的那样。同门曰朋，同志曰友。你跟马天胜一起长大，一起读过书，彼此知道、熟悉。我相信你们很乐意彼此分享自己的快乐，任何一方有困难也会鼎力相助，这不是朋友又是什么？”

我试着按自己的理解去解释这个词汇，虽然有很多典故一涌而上，但我知道班长并不想听这些，她只是有点迷茫而已。

“可他在最后却那样说……”

“你会当真吗？所谓朋友，所谓的友情，是不分年龄、性别、地域甚至种族、宗教的。或许，友情往往显得不纯粹，会参杂一些其他感情，比如爱情、亲情、师生情，但这些对友情而言，往往都是很小的一部分。就拿爱情来说，我们用集合来比喻，爱情是一个集合，友情是一个集合。爱情不是友情的子集，友情也不是爱情的子集，它们都是独立的集合。顶多，顶多算交集。”

我将双手握成拳头，举在空中，接着说道：“我左手是apple,右手是pen,就算有人跟我说将两手合在一起，就成了Apple-pen.可apple还是apple,pen还是pen,根本就不会产生那种听都没听过的东西。所以，我觉得他最后那些话，不过是说出来气你罢了，好让你知难而退，不在为他的事操心。哼，不过要是我的话，他都说到那个份上了，我肯定是不会出手帮忙的。朋友归朋友，但也不是什么话都能说的。”

还好我没有朋友，才不用操心这些麻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