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又是三年。
自长孙氏灭族后的这三年,大宁与大周侵犯越发频繁。
慕容氏在边疆筑起的铁血长城硬生生挡住了贼寇的入侵。
而今年司空易已满二十,他早已忘记自己还有李盘星这个名字。
慕容芊芊与他成为结发夫妻也已有三年,但是这件事情仅有寥寥数人知晓。
在这三年,天下人茶后所谈的人之中多了一个叫做真君的人。而真君这人却是从乞丐中传开。至于源头在哪,已经无人知晓。
真君每一次预言都会准确的实现,无论好坏。其已经在所有人心中神话了。燕王曾经满天下找这个所谓的真君,想要其助自己一臂之力,可是此人真的像是只存在于传说中,他动用什么法子都找不到。
慕容氏因为常年驻守在边疆,燕氏已经开始打起了司空氏的主意。司空氏比长孙低调太多,这几年一直在明哲保身。
在司空府后院中,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荡漾开,桃花林被震的下起了花雨。
在散步的慕容芊芊浑身一颤,美眸不可思议的盯着气息来源方向。
她加快脚步来到司空易门前,推开房门。
“你破入二十四层了?”
司空易点点头:“机缘巧合破入二十四层。”
慕容芊芊一叹,这究竟是多可怕的天赋,二十岁二十四层,普天之下谁能比肩?更可怕的是这三年间的接触,那般的谋略与城府让她闻所未闻。
“霜儿呢?”他问。
“不清楚。”
慕容芊芊冷哼转身直接离开。
“女人。”司空易没有将之放在心上。
他和以前一样来到司空澈的屋内与他下棋。
七岁开始,司空澈再也没有赢过他。
茶过三巡,黑白二字僵持不下。
“老虎与狼,猎人更喜欢哪个?”
一子后司空易问。
司空澈笑笑:“世人以为是狼,可是真正打过猎的人知晓是虎。
世人觉得虎凶狠,殊不知狼奸诈。”
“狼非生而奸诈,从人则为犬,食人则为狼。而虎却宁死不从人。父亲更喜欢哪个?”
“狼!你呢?”
他反问司空易光怪陆离的问题。
“我?”
他微微一笑将子落下,司空澈满盘皆输。
“我想当猎人,虎凶恶。狼奸诈,而我想当猎杀他们的人。”他看着司空澈的双目。
司空澈第一次从这个儿子眼中看出了野性,那种野性比野兽还要凶悍。
他竟有一丝害怕。
“是狼是虎又如何,我不想你成大事,虽然我不知道你的意思是什么,你是我儿子我司空澈会保你这一辈子平安。”
他离开了此处,留下司空易一人。
“蛟蟒盘卧柳木梢,父亲,你不是狼也不是虎,你是吞下燕子的蛟蟒。”
几炷香后。
一个小巷子里,熟悉的三轻三重敲门声响起。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儿开了门,他的背已经佝偻。十三年过去了,钱老头像是行将入木。
“快进来吧。”他还是老样子摊手示意。
十三年间,司空易去过最多的地方就是这里,唯有这里让他稍许心安,不知为何,那酒能够温到他的肺腑。
“钱老头儿,我过些日子让下人采一些药,你是不是又中风寒了。”
老头儿摆手道:“不用了,我这把老骨头隔三差五有点小病实属正常,只要不是什么大病,那些汤药对我来说就是浪费。”
“你这老头儿,我想让你多活些时日,为何如此执拗。”他苦笑道。
老头儿嘿嘿的笑着,看着司空易满是温柔,好像看着自己的孙子一样。
“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可不想当你孙子。”
司空易靠在椅子上很是安逸。
“混账东西,吃我十几年的酒菜,白养你这个白眼狼。”
面对老头儿的骂声,司空易笑了,全城上下敢这样指着他鼻梁骂的也唯有这个钱老头儿了。
“老头儿,说真的,你喜欢燕王吗,如有乱臣贼子谋了天下,却缔造一个太平盛世,这种人是好是坏?”
“世上哪有什么奸恶或是大义,燕王朝开国前何来君与臣。燕祖何曾不被人说是奸人、匹夫。可是后世现在谁还会记得。后人只知晓谁得了这个天下,又是谁给了太平盛世。像我们这样的老百姓就是随波逐流,只在这小巷子混口吃的,混一条贱命罢了。”
老头儿喝了一杯小酒,皱纹皱在了一起。
司空易看着他的样子,陷入了深思。
“如果能长生,你渴望吗?”
老头儿摇摇头嘿嘿一笑:“如果让我像你这样,我渴望长生,现在我只想要你陪我喝喝酒,哪天我死了,你能给我送行。”
“你死不了,我们司空氏有的是药,会把你从阎王爷那里拉回来。”
他举起酒杯。
两人推杯问盏,喝的酩酊大醉。
酒醒时已经是第二日。
司空易摇摇晃晃在昏暗的光下回了司空府。
微弱的光芒照在老头儿脸上,他望着司空易离开的地方笑了起来,皱纹像是深秋的老树皮。
“真君,呵呵。”
他如同风中的枯黄落叶,静候着凛冬到来将其埋葬在这守了一辈子的土地。
……
又是三年。
大宁将慕容将军斩了,边疆溃败,大周的边线也要被突破。
燕王坐在王座上,望着空无一人的殿堂。
“燕桀,宗门的人呢?”
“皇上,宗门的人……”
“说啊!”
他对着眼前男子怒吼。
“宗门说他们已脱离尘缘,红尘世俗早已不相关。”
“好一个早已不相关,既然早已不相关,为何助当年长孙一臂之力?”燕王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痛哭起来……
“月霜那些渔夫叫齐了吗?”
司空氏后院,司空易问眼前女子。
“这么些年,已经应了您的要求。”
“那就好,让他们点燃渔火,靠着大周的海往其帝都而去,记住,必须在子时。”
“是。”
司空易转身要离去。
“少爷。”
月霜叫住了他。
“怎么了?”
他转身看了她一眼。
月霜露出一丝笑容,好像万花盛开,春风自来。
“没事,此行已无回头岸。”
她带着一丝落寞,莲步微挪离开了庭院。
司空易突然眉头一皱,手握心房,在那里一阵绞痛感。
“怎么了?我杀了别人一族的人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为什么会因一语而如此?”
他想不明白,只能继续走着他的路。
那大堂中的司空澈已经苍老了太多,似乎有很多心事。
三年了,司空胜战死,司空南被燕王处死,司空烈至今未归,恐怕已经横尸江湖。
“易儿啊,来陪父亲下棋。”
他手招招。
“父亲,易儿不孝。”
他对着司空澈跪下,磕了一个头。
司空澈没有说话很久,随后露出一丝笑容:“易儿长大啦。”
老眼中有老泪欲要流下。
“孩子,你七岁本就无人托梦是不是,那三龙吞君的棋是你下的吧。
这些年来保司空氏平安的是你吧。
长孙氏的杀字,还有民谣都是你流出去的吧。
还有慕容的姑娘……
唉。”
司空易站起来,身形魁拔,顶天立地。
“蛟蟒盘卧柳木梢,化木静待燕归巢。我只想这司空府平平安安,哪怕我双手沾满鲜血,哪怕我成为今后万古骂人。”
他背对着司空澈一步步离开。
那浑浊的老泪终于从这个为天下操心了一辈子的忠义之士眼中流下。
……
燕王朝唯一的宗门,日月宗。
山巅上,两道人影伫立。
一个是早已名震天下的宗主,王天明。
而另一个是二十三岁的少府主,司空易。
“小娃娃,你输了这么多年还不死心吗?当年我已答应你不助长孙,已经是对你最大的帮助。”
“我只想赢一次,这一次若是我赢了,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行,若是我赢了,此后你再不要上日月宗的山门。”
“一言为定。”
……
慕容芊芊站在日月宗山脚下,望着山巅,手里紧握着军令。
“司空易,你若真的可以保我慕容氏千年安康,我便唤你夫君如何。”
她扎起长发,披上军甲,雄姿英发,英气十足。
她握着军令穿过条条大路,回到慕容军。
“众军听好,给我杀向燕都,报慕容将军血仇!”
“杀!”
全军战意直冲霄汉。
远在边疆,大宁王朝倾尽五分之四的军力向着边疆缓缓踏近,铁马铮铮,气断山河。
“报!大宁已经攻破紫阳关。”
“报!大周已经破了边疆。”
“报!慕容军和燕军杀起来了!”
……
燕王坐在龙椅上没有任何话语,只是咧嘴笑笑。
靠近大周的海起雾了。
日月宗上王天明一骑绝尘向着大周的方向奔去。
司空易看着手里的鲜血,那血是王天明的。就在他战胜王天明的时候,天空上日月星辰同时出现了。
远在巷口的钱老头目光没有再离开天。
“呵呵,咳咳咳,咳咳咳。”他扶着椅子大笑。后来他的目光再也没有离开天空,当然再也没有闭上。
三日后,大宁突然军退。
原因无他,大周的大军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了大宁帝都,国都危在旦夕。
五日后,大周军退,海上有无数的兵舟直逼大周帝都。同日,周王毙命,却无人知死在了谁的手上,周王死前下了一道圣旨,兵临大宁。周国大乱,而那海上的兵舟却没有再出现。
征战大宁的大周军与大宁两败俱伤。
燕王朝内,燕军已经被杀光,整座帝都旌旗飘扬着慕容二字。
司空易拖着一把长剑在宫中慢慢向着金龙殿走来,他的脚边血已成河,一身龙袍纤尘不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