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泉”呵呵呵的娇笑起来，看着我的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光，声音突然变的苍老又沙哑，“我的好外孙女，数日不念，外祖母可是日日夜夜都惦记着你。”

脑海中那个佝偻着身体踮着小脚的老人再次浮现，她有着稀疏难看的头发和惨白的眼仁，笑起来的时候像猫头鹰的叫声，和面前这个女人根本没有丝毫相似之处。

然而，我永远不会忘记她的声音。

过往种种在我眼前浮现，十几年的养育之恩，一朝借寿的翻脸无情，透过缝隙窥探我行踪的眼睛，脱了皮的血糊糊的怪物……

我控制不住浑身微微的颤抖，转头问水云川：“当日我们亲眼看着她烂成一滩泥，为什么她还活着？”

水云川沉吟了会儿说：“她早就不是人是妖，只要有皮就能活着，当日她使了障眼法，让我误以为她死了，然后一路披着野猫皮追随你到学校，后来她应该是在那，换上了那只黑猫的皮，做了很多恶事。”

“可我已经不是……”我闭了嘴，后面两个字没有说出口，“她为什么还要追着我？”

水云川却明白我的意思，飞快说道：“换皮秘术在实行的时候，方法并不拘泥，能找到玄阴之体的处子最好，融合之后可以用上几十年，随着年龄的增加而变老，每四十年可以从新换一次。若此女是玄阴之体，却已不是处子，这样的皮融合的好的话，也能顶个几年，但如果错过了融合时间，她无法吃掉皮里的内脏血肉，皮就是死皮，最多只能维持一年。”

也就是说，就算她当时找到我，然后剥了我的皮换上，这皮也只能让她用一年，因此她设计了这么多，绝对不是单纯为了我，因为付出与所得明显不成正比。

水云川又道：“不过紧要关头，动物皮也能维持几日，只是这皮会让她痛痒难当，我猜她跟随你到学校后，一直没机会得手，而野猫皮也到了时间，所以就换上那只黑猫的皮，猫尸就被舍弃在楼后。”

他看向“林泉”，冷冷说道：“你盯上苗英，是因为她八字全阴，虽然比不上纯阴，又不是处子，但她的皮至少比猫皮要舒服，对吧？只是你没想到，苗英会意外从楼上摔下去，是也不是？”

我大概明白过来，这就像是布阵，布阵时用的符咒法器越厉害，布出来的阵也就越厉害。

换皮秘术，玄阴之体的处子最好，非处子次之，假玄阴之体的处子再次之，而假玄阴之体的非处子，那功效只能排到最后了……哦不，最后还有动物皮。

“林泉”被揭穿，眼中闪过失望的光，啧啧道：“那个废物女人受惊掉下楼，皮囊都摔坏了，白白浪费了我不少时间，害我要从新寻找目标。”

我疑惑道：“所以你又盯上了楚莹莹和苏菲？不对，她只是杀了她们，并没有换她们的皮。”

水云川冷笑道：“那是因为，她找到了更好的。”

“林泉”摸了摸脸，咯咯咯的笑起来：“这女人虽然只是全阴，不是纯阴，但好在是个处子，比那几个要强的多，也怪她命不好，暗恋着齐晓楠那个废物，隔三差五就要表白一次，我就让那个废物先吊着她，然后等我需要的时候再用，我本想多留她几日，却没想到，我亲爱的师尊大人，竟然和你联手对付苗英，苗英受我控制，你们在天台上消灭了她，也间接伤着了我，我就干脆当着齐晓楠的面，把她给杀了，喝她的血补一补身子，再换上她的皮，摇身一变，就成了她。”

她失望的叹了口气，“只可惜死皮就是死皮，不到三两日，就开始散发恶臭……”

我感到心脏猛地一阵紧缩。

原来……我在电影院里看见的，那个没有皮的鬼魂，是林泉……

我刚认识她的时候，她虽然对我表现出敌意，但那是一个清纯白莲花，对“男朋友的前女友”的正常态度。

而后来我在教室见到她和齐晓楠的时候，她喷着浓郁的香水，整个给人的感觉都透着神秘和诡异。

现在我才知道，那时候的话，已经不是她了。

天台上，我们自以为杀了苗英绝了后患，却没想到，林泉会因此提前被缪姬杀死。

而林泉的皮，显然也是用不了多久的……

缪姬因为换皮秘术失败，而选择的应急方法，不知道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是要找到下一个玄阴之体的处子，还是要等到下一个四十年？如果是等到下一个四十年才能从新融合，那么在这四十年间，会有多少少女，成为她临时的皮库？

虽然水云川说，一切皆有定数，但此刻我心中，充满了愧疚。

今日，缪姬不死，来日，还会有更多女孩受害。

我攥紧双拳，暗暗发誓，我一定要彻底的杀了她，哪怕是同归于尽。

结界中的火焰渐渐熄灭了，黑气再次笼罩起来，小主躺在我怀中气若游离，我深吸口气，质问道：“你做的这一切，不仅仅是为了换皮，对不对？其实你真正的目的，是藏在小主身上的鬼魂之力！”

在烈焰熄灭的那刻，汹涌的黑气朝着她体内灌输进去，“林泉”的身体越变越大，原本细弱的胳膊似乎胀气般鼓了起来，就像是男人坚硬的肌肉，她看起来格外疯狂，迈步朝我们走来。

水云川手一动，赤炎咒在她面前燃起火墙，“林泉”却毫不在意的一脚踩上去，发出可怕的笑声。

“师尊，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其实你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我与凶尸的联系断了，她们都被你灭掉了吧，一连灭掉七具凶尸，还要从我的阵法中逃脱……呵，师尊，你的手，在抖吧？”

水云川皱皱眉，却没有反驳，我看着他背在身后的手，确实在微微颤抖，顿时心脏宛如揪成一团。

“林泉”得意猖狂的大笑起来，此刻，她似乎不想太快杀我们了，“反正今日你们都会死，我不妨就把一切都告诉你们，让你们死个明明白白。”

她看向我，“我追随你到学校，本想乘机杀了你，但我却突然发现，那个孩子来找你！而他身上，竟然有鬼魂之力！如果我能得到鬼魂之力，那这世人，就会唯我独尊！”

我讽刺道：“你亲爱的师尊大人得到鬼魂之力几千年，他不仅没有唯他独尊，反倒还因为鬼魂之力的限制，被你用镇魂阵给镇压了，这说明，这力量跟本没有你说的那么强大，不过是个鸡肋！”

水云川忍无可忍，“你可以羞辱她，但如果你带上我，我就先她一步杀了你。”

吗的混蛋……这种时候就不能有点默契吗？这是战术，战术好吗！

杀不死你，也要气死你，恶心死你的战术！

“林泉”阴森瞪着我，“闭嘴，鬼魂之力的强大，怎是你这卑贱的凡人能知道的！”

我“听话”闭嘴，她终于满意了，又开始讲起她的完美计划。

“我发现鬼魂之力的同时，亦发现尊上也追了过来，想要得到鬼魂之力唯一的办法，就是打败他。苗英的死提醒了我，我想到只要再有七具和她一样的尸体，就将她们炼成凶尸，布成七阴阵，七阴阵威力无穷，只要被困阵中，即便不死，也会重伤。只是要发挥出七阴阵的最大威力，七具凶尸必须经过大量的死魂催化，而死魂大量消失，势必会引起尊上的注意……说到这，我真要多谢你找了个齐晓楠这样的好男友。

苗英约他见面他不敢去，就在对面楼上偷偷用望远镜看，他发现了我，我就干脆控制了他，他长的也还算标志，每次我找到了人，只要他勾勾手指，那些女人就自动上钩，我利用他杀了那些八字全阴的女人，又让他发帖子，让所有人都以为是苗英的鬼魂回来复仇，在把她的鬼魂放出去引你们上钩，你们就愚蠢的跟着到处跑，丝毫没有察觉到，周围的死魂在一点点的消失……”

听完这一切，我不得不说，活了几千年的人，真的都是老妖怪。

一环套一环，陷阱叠陷阱，而我和水云川两个竟然真的就愚蠢的按照她设计的陷阱挨个往里跳。

我偷偷看水云川，黑雾下他的脸已经黑的快要看不见了。

但我能看见他因为咬紧后槽牙而绷紧的咬肌。

如他这般高高在上的人，被缪姬这样算计，我发誓，他现在心里想的肯定是“把这个贱人抽魂炼魄，再抽魂炼魄，再再抽魂炼魄……”

“林泉”幽幽的看着我，两边的嘴角恨不得裂到耳根，我发誓再没有人的笑比她更真心实意了。

她用外祖母的声音对我说，“小玥，这个男人现在自身都难保，根本救不了你，再多的反抗也是无畏挣扎，不若你乖乖的过来，我会看在我们祖孙的情分上，好好疼你，让你死的一点都不痛苦。”

她再次朝我们走过里，浑身上下散发着磅礴的戾气，不用她动手，那戾气就仿佛生了千手千嘴，要把我们撕碎。

显然她说的那些话只是打趣，她根本不相信我会乖乖过去送死。

我当然不会去，谁去谁是傻子。

我刚要反骂几句，突然发现一直面无表情的水云川，他手背在身后，做了个奇怪的手势。

灵光闪动，我猛的明白他意思，下一秒我深吸口气大声说：“好，我现在就过去。”

吗的……水云川……我就为你当一回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