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不过一息之间,转眼便是入宫之日。
只见,苧汐可梳着一个百合髻,发间插着一只玛瑙吊坠步摇,长裙恰恰及踝,腰间别着一条绣着七彩祥云的腰带。她脸上略施粉黛,娇小的唇瓣被勾起好看的轮廓。身后的秋菊一副出神又得意的模样朝几人一笑。
皇上赏赐的是明灿灿的鲜黄色,本与尚且年幼的苧汐可是极其不相匹配的。谷玉兰还为此暗暗嘲讽了一番。秋菊为苧汐可盛装打扮一番后,饶是静待在一旁的谷玉兰也狠狠的愣了一愣。
当身着明黄锦服的苧汐可在秋菊的搀扶下款款走来时,苧伍将军和苧夫人都暂且忘了这将是一场鸿门宴,不由得惊叹。
女孩子果然要富养!嗯,得好好挣些钱了。
苧伍将军眼睛蓦然一亮,故作镇定道:“小姑娘家家如此张扬真是不像话。”
苧汐可本是不习惯穿这一身正装,但瞧见自家父亲母亲看呆了的样子,此番父亲又别扭的故作冷静,使得她不由得轻笑一声,“女儿觉得倒还瞧得过去。”
说着径直走到苧夫人身旁,挽起她,向门外走去。
哪怕府中并不富足,但按基本的礼仪着装的能力还是有的。苧夫人也是一身新作的红梅锦裙,而时时一身清素打扮的谷玉兰也换上了浅蓝正装。
马车是颠簸的,苧汐可并未习惯,一时有些局促不安,头晕眼花,但还是强忍着不适,尽量保持着清醒。只隐约觉得马车停了走,走了又停,她估摸着应该是例行检查,索性任着自己小憩片刻。
周身的吵杂声更甚,她才彻彻底底的清醒过来。
“本小姐的马车也敢拦?”一道熟悉的清脆娇呵声传来,这边苧汐可一行人乖乖顺从侍从安排,下了马车,剩下的路只得步行。
汐可在心底暗暗发笑,这小丫头真是天真得可爱,仗着自己姑姑是宠贯后宫的淑妃就如此放肆。
那身后的西宁菲像是幡然醒悟般,语气陡然变得有礼有惹人怜爱来,“今日地面尘土较多,菲儿只恐脏了衣裙,在圣上面前失了礼仪,还望众位大人行个方便。”
蓦然,一辆陈年梨花木马车从这方疾驶而过,碾碎了一地寂寞,带来阵阵梨木清香。恍惚之间,苧汐可觉得那车夫还得意的朝身后轻蔑一笑。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苧汐可在心底默默感叹权势的好处。
进入皇宫第三道门时,所有臣子都必须步行入内。这番,那梨花木马车内坐的又到底是何人,竟有此不下马车,还免了例行检查的特权?
正在愣神之间,一个笑意盈盈的嬷嬷已经上前,躬身行礼道:“想必这是苧夫人和小姐了,皇后娘娘特命老奴在此等候多时,还劳烦苧小姐与老奴走一趟坤宁宫。”
“有劳嬷嬷了。”苧汐可安慰的偷偷拍了拍苧夫人的手,朝那嬷嬷浅浅一笑。
“小女年纪尚幼,还望嬷嬷多多提点一番。”苧夫人巧笑道,伸手握住那嬷嬷的手,不经意的向她塞了一个钱袋。
这嬷嬷苧夫人是认识的,这是皇后身边最得赏识的李嬷嬷,也是皇后娘家人。后宫之中的众位贵人见了也得尊称一句“嬷嬷金安”。
而她也是声名在外的笑面虎,从不会学其他嬷嬷摆些架子,但是个杀人不见血的厉害角色。最初,宫中人不了解她脾性,还道皇后娘娘有个好欺负的大嬷嬷。一次,一个贵人在皇后那而受了气,碰巧遇上这李嬷嬷,对她是一番掌掴,说她冲撞了自己。而那嬷嬷也是个好脾气的,一直磕头告罪,直直求饶。事后,贵人心惊胆战,道自己过于冲动。直到几日后坤宁宫都未传来消息,那贵人才心花怒放,直道自己也是个不错的角色,还能打了皇后的大嬷嬷。
怎料,不过月余,那贵人连同母族被人举谏“通敌叛国”,株连九族,无一幸免。
“夫人言重了,老奴自然会对小姐照料一二。”却见那嬷嬷笑意更甚,一副好说话的模样,领着汐可朝另一方向走去。而这边,苧夫人与谷玉兰随着众夫人小姐先行到宴席上去。
算来,此番也只是苧汐可第二次入宫。上次国宴,差点丢了性命,此次也是凶险。
苧汐可在心中暗暗较量一番,又偷偷记下去路,以备不时之需。皇宫果真是富丽堂皇。饶是苧汐可这个有着极强记忆力的人在七弯八拐之中也被转得头晕眼花,分不清了东南西北。
这厢,那嬷嬷见苧汐可不再张望,才谄笑道:“前方便是坤宁宫,小姐若是累了,可以稍作休息。”
“嬷嬷好意汐可心领了,不敢劳烦娘娘等候。”苧汐可这下才明白自己的小动作已然被这老太婆发现,才故意领着自己绕远路。
遥遥望去,坤宁宫在众多宫苑之中显得格外刺眼。那屋顶是琉璃烧制的凤尾形状,朱红柱子远远的便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后宫之主的住所,说到底,也只是个更高级一点的囚笼罢了。
这光鲜亮丽的众位娘娘,哪个不是被关在笼子中的金丝雀?
而她苧汐可,是无论如何也不做这金丝雀的。
这样想着,便已到了坤宁宫殿下,嬷嬷阴阳怪气的笑了笑,对苧汐可道:“还请苧小姐稍作休息一番,容老奴进去禀告。”
“有劳。”苧汐可微微一笑,便静静立在一旁,不再言语。
汐可是知道规矩的,那嬷嬷并未叫她入座,她也不得随意落座。而这一室看似低眉顺眼,实则在暗暗打量她的丫环宫女,她也懒得计较了。
半烛香,一炷香……
进进出出的宫女已经不再掩饰议论,开始低低的笑话起苧汐可来。她向来听力是极好的,耐心也是极好的。无关痛痒的讽刺,她也是向来不甚在意的。
狗咬了你,你还能咬回来不成。
苧汐可只觉得双腿站得发麻,她轻微的挪了挪步子,嘲讽一声:这下马威还真是有趣。
却见另一边,不断有太医装扮的人匆匆忙忙的入内,而那领着自己入宫的嬷嬷也是一副神神秘秘、焦急担忧的神色,她不由得猜测:莫不是好巧不巧的,正赶上了皇后娘娘突发隐疾?
这下倒是真的死定了!
苧汐可默默为自己点上一排蜡烛道。
“啊…”
一道凄惨的嘶吼从内室传来,一屋子的宫女立马惶恐不安的跪下,汐可环顾一周,只看得莫名其妙。
突然,一道威严肃杀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