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花月楼的闺女就是坐这辆马车吧?”
“啊?”
马夫惊讶地张大了嘴,慌忙停了下来。
“我奉太守之命,把那闺女的东西送来了。那闺女和太守呢?”
“喔喔,她在后面的官舍,太守还没来。”
“是吗?”
马夫告诉他走去后方的路,李月真从建筑旁经过,穿越走廊,轻松跃过走廊的栏杆。
走进官舍时,一名家兵从走廊上跑了过来。
“你、你是谁?”
李月真闷不吭气地投掷暗器射向家兵的胸口,家兵倒地时,李月真发现就是刚才那个拔剑威胁百姓的家兵。
李月真无暇理会他,打开旁边房间的门,确认里面没人后,把昏迷的家兵踢进那个房间。
另一名家兵听到动静赶了过来,李月真三、两下把他打昏,一起关进了那个房间。
李月真沿着走廊走向两名家兵跑来的方向,发现有一个房间门口也站了一名家兵。
他看到李月真,立刻瞪大眼睛,但还来不及说话,就按着肚子倒在地上。
“……”
如果有女人在房间内,进去之前,应该要先敲门。
但李月真敲了两次门,跑出来应门的竟然是太守的跟班。
“你是谁?”
跟班突然脑袋一垂,整个人瘫软在地上,李月真立刻看到翠花出现在他身后。
“……啊!客、客官?”
“你好。”
“为、为什么?”
“不好意思,我有事要先处理。”
翠花大惊失色,李月真把门前的家兵和跟班扛了起来,丢去庭园。
“是……是你干的?”
“对。”
“……是、是喔。”
不知道是否因为李月真的回答太简洁,翠花也闭了嘴。
李月真走进房间四处观察后,发现室内有一张小桌、一张长椅,还有一张床。
应该是太守的房间。
“顺伯和慕嫂已经找了大夫,觉阳去了御史监,我向他保证,会拖延时间等他来。翠花,你在这里再等一下。”
“御史监?要找御史来吗?没用的,御史也不敢违抗太守。”
“如果御史看到太守伤人、掳人也不敢违抗,这个苑国不要他们也罢。”
李月真说着,拿起桌上的帐册。
那是刚才征收的临时税帐册,打开一看,发现有一半的名字上已经盖了印,显然才征收了一半,但已经足以成为证据。
“但你这么做,也会……”
“我不是本地人,不必为我担心。”
“正因为不是本地人,万一被抓到就惨了!”
翠花不知所措地四处张望,拉着李月真的手。
“快逃吧!我知道你很厉害,但如果被人知道你跑来这里,太守就会抓你,赶快趁现在……”
“觉阳会来救你。”
翠花抬头看着李月真,她的眼眶红了,不知道忍了多少泪水。
“我另有任务,所以,不必管我……”
“任务……?”
李月真轻轻推开翠花的手,把帐册放进了木箱。
王鹤通之前曾经二度非法征税,如果留下帐册,不可能放在太守府,应该留在身边,以便随时销毁……
李月真时而探头向床下张望,时而翻开床单,翠花眨着眼睛。
“你、你在干什么?”
“我在找东西。”
“……你、到底是什么人?”
胆敢翻开太守家床板的人,绝对不可能是卖发簪的生意人,如今被翠花识破也无可奈何了。
李月真摸到床板有一个地方微微凸起时,外面的走廊上传来脚步声,有人用力推开了门,一个瘦男人铁青着脸走了进来。
“元、元鸣,来人呐……”
“……”
李月真瞥了一眼瘦男人,转头看着翠花。
“他就是太守吗?”
“对,对啊!”
“是吗?”
李月真不理会来者,继续拉开床板。
王鹤通尖声惨叫起来。
“不要……你、你是谁?元鸣呢?翠花……等一下!住手!”
他一定吓坏了。
虽然被他抢来的年轻女人在房间内,却不见跟班的影子,而且还有一个陌生男子在房间内翻箱倒柜,找到了他的犯罪证据。
李月真从床板下捡起两本帐册,用无法解读出表情的双眼看向王鹤通。
“……申州和午州河川工程的临时税。”
“你……你该不会就是……?”
“今天征收的是皇后建造宫殿的临时税……你居然敢污蔑向来勤俭的皇后娘娘,皇上知道了,绝对会砍了你的脑袋。”
王鹤通尖叫着扑了过来,李月真轻轻松松地绊住他的脚,当他趴倒在地时,踩在他的背上。
就在这时,郭阿备率领十几名御史赶到了。
把王鹤通抓起来后,郭阿备回头看着李月真。
“让你久等了,证据……”
“全都拿到了,多谢你的协助。先把王鹤通带去御史监,收到刑部的通知前,先关在临时的牢房。我会准备公文。”
“是。”
郭阿备松了一口气,从怀里拿出发簪还给李月真,
“我明白了,初春绽放的梅花和秋菊的发簪,的确卖不出去。”
“觉阳呢……?”
“我叫他先去治疗伤口,但他坚持要和我一起来,我们坐同一辆马车来的……啊,他赶到了。”
一脸困惑地站在来往的御史之间的翠花,赶忙回头张望。
“翠花……”
握着拐杖的觉阳靠在门上,喘着粗气。
“觉阳……”
觉阳快瘫倒了,翠花急忙跑过去扶住他的肩膀。
觉阳可能一路跑过来,一脸疲惫,但抱着流着泪的翠花,向李月真点了点头。
“你及时赶到了……”
“多谢……”
“不,我才要多谢你帮了我一个大忙……你可以走那么多路,绝对可以胜任旅店的老板。”
“现在……我也觉得可以胜任……”
觉阳皱着被打得红肿的脸笑了笑。
屋外传来嘈杂声,又有一批御史赶到。
走在最前面的中年御史左顾右盼后,瞪着郭阿备。
“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可以擅自动用这么多人手,而且还把太守五花大绑……马上放了太守!”
李月真用眼神向郭阿备询问来者是谁。
“这是本御史监的御史中丞,也是我的上司……”
“喂!郭阿备!怎么可以对太守如此无礼?”
“我怎么可能随便把太守抓起来?”
郭阿备不耐烦地回答,御史中丞越发激动起来。
“不管你有什么理由,赶快放开太守!简直无法无天……”
“他以临时税的名目,三次向部分居民非法征税。”
李月真打断了他,淡淡地,却一字一句地说道:“京城御史监,李月真命他逮捕太守王鹤通。”
“……京城?”
御史中丞叫了起来,翠花回头看着李月真。
“御史……李……李月真……?”
“在刑部接手之前,由侍御史郭阿备负责看管王鹤通,御史中丞不得干涉。”
御史中丞说不出话,李月真走过他身旁,站在翠花和觉阳面前。
翠花用哭肿的双眼,呆然地仰望着李月真。
“多谢你的照顾,请代我向顺伯和慕嫂道谢。”
“好……”
“祝你们幸福。”
李月真说完,就走了出去。
接下来的善后由这里的御史负责处理,只要去前面的太守府写完公文,监察御史在这里的工作就结束了,接下来,要赶快把证据的帐册带回京城。
“翠花……”
翠花和觉阳坐着御史的马车回到家时,慕婉哭红了眼,为他们平安归来感到喜悦,接受治疗后已经无恙的顺伯也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但是,翠花一脸纳闷地来回看着父母。
“……爹,娘,掉进沼泽的哥哥……不是叫月真吗?”
……
蓝色的东西带着弧度飞向远处。
自己拼命伸手却抓不到。
而且,有人用力抓着自己的手往后走。
那是自己的东西,自己很喜欢的东西。
要去捡,要去捡回来,为什么那只手一直抓着自己?
熟悉的景象渐渐变得遥远。
自己用力伸手。
抓不到,越来越远……不要……
脚下好像被什么东西绊倒,身体用力摇晃了一下,李月真张开了双眼。
他茫然地抬头一看,太阳爬得比刚才更高了。
原来他坐在马车上,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逮捕了王鹤通后,他立刻离开了明海郡,当天晚上住在州境的关卡附近,立刻派人骑马将报告送往御史监,自己打算继续假扮生意人回京城。
中途休息时,去了一家餐馆,刚好和一个去京城卖肉干的男人同桌。
那个男人聊到他夫人要他买发簪或发饰回家,李月真用比在京城的市集更低的价格把发簪卖给他,男人邀李月真一起坐上装货的马车前往京城,表达内心的感谢。
因此,李月真比向御史监报告的回程日期提前一天抵达京城。
……也许是在惩罚我的逃避……
他抱着藏了帐册的木箱,坐在装了肉干的箱子中间,微微撇着嘴唇,露出自嘲的笑容。
觉阳始终下不了决心和翠花厮守终生,但他不顾满身是伤、毅然站起来的样子,以及别人对他说已经为时太晚、劝他放弃时,他为了翠花而追向马车的身影,清楚地出现在李月真的眼前。
那时候的确已经太晚了。
如果他只身走到太守府,只会再度被打出来,但因为他幸运地遇到了正在暗访的李月真,才能及时营救翠花。
……但无论如何,觉阳及时营救了翠花……
虽然觉阳想要自己去营救,但还是决定听从李月真的建议,前往御史监。
马车辗过路旁的碎石摇晃着,一路顺利前进。
前方传来卖肉干男子哼歌的声音。
男人说,打算在天黑之前入京,也许可以提前抵达。
李月真不知不觉中摸着胸口。
如今放在胸口的不是那只小鞋子,而是淡红色的贝壳发夹。
“……”
觉阳及时挽救了感情……因为他没有放弃。
失去一个人会后悔……慕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即使后悔,也无可奈何……
自己的罪过必须背负一辈子。
自己和觉阳不同,不能抱有奢望,不能有任何渴求。
既然自己已经这么决定,就必须放弃……
“老兄,我们很快就会到了!”
听到卖肉干男子的叫声,李月真屏住呼吸。
这么快就到了……
……放弃吧……
自己伤害了春香,令她伤心,她一定也不想见到自己。
这足以成为放弃的理由。
回头一看,京城的大门出现在沙尘的远方。
……
地已经扫好,书架和桌椅都擦过了。
天气渐凉,但床上的床单太单薄了,春香又带了两张床单来铺上,也换上了厚被。
“接下来……还要做什么呢?”
春香环视着李月真简陋的房间,思考着还要添置什么东西。
李月真明天就要从寅州回来了,春香中午之后向宫廷请了假,来这里为李月真打扫。
她之前已经来打扫过两次,所以并没有太脏,但王婆真的完全没有打开窗户,为了消除室内的霉味,刚才在这里焚了香。
“啊,蜡烛……还有可以马上吃的东西。”
春香无法解决这里光线不佳的问题,所以带来了烛台,然而刚才来的时候忘记在路上买蜡烛了。
春香走下楼梯,探头看向王婆的房间,王婆正在和附近的一个老妇人一边吃点心,一边聊天。
春香向她打招呼说,要去买点东西,王婆没有理会她,可能没有听到。
春香轻轻叹了一口气,走出屋外。
干爽的风吹起了沙尘。
……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
虽然春香受人之托来这里打扫,却是在李月真不在时,擅自进入他的房间,很担心李月真会不高兴。
况且,原本就已经不好意思见面了……
一定要把话说清楚!
春香决定,要把内心的话说出来。
她摇了摇头,似乎想要赶走内心的懦弱,然后走向市集的方向。
……
“李月真,辛苦了,你真是帮了大忙。”
年长的御史接过成为犯罪证据的帐册,拍了拍李月真的肩膀。
“陛下已经看了你的报告……结果……”
“我能够想像皇上的反应……”
诸葛青可能变成了皇上的出气筒。
“正式的报告可以再等等……不过你准备什么时候向皇上报告?皇上刚回春莺宫,你要不要去那里向皇上报告?”
“……”
李月真摇了摇头。
“今天我累了……明天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