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个身穿盔甲的男人仰躺在地上喘着粗气，自己被他抱在怀里，趴在他的身上。
她立刻想要抽离，看到了那张满是沙尘的脸。
头发凌乱，痛苦地喘着气的那个人……
“皇上……陛下……？”
她的声音也变得沙哑。
陆扶苏微微张开眼，想要说什么，忍不住咳嗽起来，但他的嘴唇露出笑意。
“……呵！”
……终于见到了……
水心源张大的眼中热泪盈眶，随即流了下来。
泪水不停地流，难以想像她已经长时间滴水未进。
陆扶苏呼吸平静后，缓缓坐了起来，再度抱紧水心源。
“……朕来晚了。”
水心源拼命摇头，低声道歉说：“对不起。”
“……你下次跳舞时，要找低一点的地方，朕看得心惊胆跳。”
“……不、不……是，我……怪……是……”
“不怪你，不是你的错。”
陆扶苏抚摸着泣不成声的水心源的背，把脸埋进了水心源的头发。
“……不是你的错，都是朕不好。”
“不是……”
“是朕没有斩草除根……你受苦了，对不起。”
水心源很想继续道歉，想要请求原谅，但所有的话都被泪水带走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然而……能够在陆扶苏的臂腕中，原来是这么的欣慰。
“……水心源。”
拭泪的手指、抚摸脸颊的手……彼此干涩却温柔的嘴唇忍不住吻在一起。
原本想要用自己的生命道歉，当彼此的嘴唇相吻时，却变得无法轻易放弃。
“对不起……”
“水心源。”
“……我……什么……都做不到……像我这样的……”
陆扶苏苦笑着．静静地摇头。
“朕只要你平安无事就好……朕现在还无法满足你任何心愿，也许你觉得朕很不可靠，但请你不要离开朕。”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
……心愿？
水心源猛然抬起头。
“我之前……有提出什么要求吗？”
“你不是说，想要一样东西？”
“什么？”
陆扶苏笑了起来，把嘴凑到水心源的嘴边。
“……我想要小宝宝。”
水心源猛然挺直身体，瞪大眼睛，说不出话。
……的确说过。
好像很久以前说过。
“我……想起来了……”
“朕都没有忘记。”
“……”
水心源又想哭了。
不是因为绝望，也不是因为放心，而是害羞得想要哭。
陆扶苏松了一口气，温柔地搂着水心源。
“太好了……我好想你。”
“我也……”
水心源把脸颊贴在陆扶苏的脖子上。
陆扶苏穿着冰冷的盔甲，但他的身体很温暖，可以微微感受到他血液的流动。
……皇上……
“……恕臣打扰，我可以过去了吗？”
听到这个无奈的声音，水心源忍不住叫了一声，回头一看。
“诸葛青？”
“……怎么？这么早就上来了？”
“我已经等很久了。”
诸葛青悠然地走上阶梯，看着水心源，耸了耸肩。
“皇后娘娘，很久没向您请安了。”
“彼……彼此彼此。”
“我不想打扰二位，只是还有事没有解决，我们会尽快处理完，立刻把陛下还给您，可不可以再等一下下？”
“没、没问题。”
水心源挣脱了陆扶苏的手，躲到他身后，陆扶苏一脸惋惜地向她伸出手。
“你可以站起来吗？有没有受伤？”
“我、我没事……皇上有没有受伤？”
“朕一点都没事，只是难得跑阶梯，有点喘而已。”
“诸葛青呢……？”
“托娘娘的福，我也没事。”
但是，诸葛青手上拿着剑，陆扶苏掉在地上的剑也黏着血迹。
“你们刚才厮杀了吗……？”
“托某位不怕死的皇后之福，已经打完了。”
“啊？”
水心源抬起头，竖起耳朵。
天空在不知不觉中吐出白色，风静静地吹，没有刀剑的声音，也听不到厮杀声。
……结束了？
水心源从城墙往外看，忍不住惊叫起来。
“皇上……”
“怎么了？”
陆扶苏和诸葛青看到眼前的景象，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阵地的后方……吐出白色朝阳的地平线附近一片黑压压的，无数军旗飘扬。
不是只有几百、几千人而已，而是数万人。
“……御林军吗？”
“他们……追上来了吗？”
对付废墟内数百个士兵绰绰有余的兵力正在外面对峙，下面那些亡命徒已经打消了战意。
水心源和其他人看着城墙外，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娘娘！”
“春香……”
“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春香抱着琵琶，腿一软，瘫在地上，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太好……了，我以为您掉下去……”
“春香……”
水心源带着微笑，轻轻抚摸着她的肩膀。
“春香，谢谢你，你的琵琶弹得很好。我已经没事了，谢谢你一直陪着我。”
诸葛青扶着春香站了起来。
“……先给春香喝点水，吃一点东西。”
“也给皇后娘娘……”
“我……”
水心源咬着干涩的嘴唇。
“……我也还有事要处理。”
水千丞、春茶、许公淳和林伯坚也都站在春香的身后。
姐姐的头发散开，脸上和衣服上都是沙尘，但在朝阳下站在皇上身旁的身影毅然而美丽……
水千丞从来没有感受到姐姐离自己这么遥远。
水千丞心情格外沉重，虽然和水心源视线交会，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也隐约觉得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无法乞求姐姐的原谅。
这是自己必须承受的惩罚，并不是因为姐姐是皇后，而是自己让姐姐露出这么悲伤的眼神。
姐姐移开视线，看着皇上。
“他已经不是我的弟弟了，请陛下给他应有的惩罚。”
“……你这么说，就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这个讨厌的男人居然说中了水千丞内心的想法。
“朕已经想好该怎么惩罚他，当然是和罪行相符的惩罚……其他三个人也要好好审问。”
“……为什么？”
春香忍不住嘟囔。
“春茶，你是侍女……平时照顾娘娘，为什么要这么做？”
春茶满脸不悦，拨了拨肩上的头发。
“我之所以当侍女，是想要日后当皇妃，因为后宫废除了，只有在皇上、皇后身边，才能让皇上注意到我。”
水千丞忍不住看着陆扶苏，陆扶苏皱起眉头。
“怎么会……皇上这么爱皇后……”
“对啊！所以我换了对象。只要皇帝换人做，即使是十三岁的小毛头，皇帝还是皇帝。”
水千丞觉得好像被泼了一盆冷水……
曾经那么一再鼓励自己，总是笑脸相迎的春茶，和眼前这个眼神冷漠的女人，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只要是皇帝。”虽然水千丞知道不该问，但还是脱口问了这句话，”只要是皇帝……不管是谁都好吗？即使不是我……”
“我不是已经说了吗？我想要进后宫，只要能当上皇妃就好。如果你不是夏国的皇族后裔，如果赵侍中没有想要让你篡夺皇位的话，我才不会理你，更不会来这种地方……”
水心源猛然冲到春茶面前，甩了她一个耳光。
“……干什么？”
“我太生气了，所以要打你！”
水千丞很清楚姐姐多么生气。
他第一次在短时间内看到姐姐好几次真的生气。
“打你一下无法泄我的恨，我可以再多打你两、三下吗？”
“开什么玩笑！”
春茶捂着脸向后退，水心源也逼近好几步。
“你不也是为了当皇妃才会当宫伎的吗？只是运气好，当上了皇后……”
“我是被人贩子卖进宫中当宫伎。”
水心源平静却一字一句地说。
“你没有听说吗？我既不是贵族千金，也不是学者的女儿，是因为家里缴不出税被卖到宫中当宫伎。”
“……”
“我之所以会成为皇后，是因为陛下是皇帝。如果陛下不是皇帝，而是农民，我就是农民的妻子；如果陛下是商人，我就是商人的妻子。”
有人窃声笑了起来。是诸葛家的少东家。
那个似乎不管什么身分都可以成为姐夫的男人害羞地露出苦笑，看着姐姐。
“皇后娘娘，您可以打这个女人打到你泄恨为止，其他的……”
诸葛青看着春茶身后的两个男人。
林伯坚默默地握着剑柄，许公淳慌忙摇着双手。
“等……等一下，我们只是听赵侍中的话，对吧？”
“是啊！所以呢？如果水千丞当上皇帝，他答应给你什么官位？”
许公淳咂着嘴，斜眼瞪着林伯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