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平日用来与大臣商讨国事的旭日殿里，一大早被召集而来的王公大臣们喧闹不已。
皇上驾崩的消息已经众所周知，但是仙逝的皇帝留下的诏书里，不是将帝位传给陆扶苏太子，而是陆扶苏的弟弟陆无羡亲王，多数官吏对此半信半疑。
“难以置信”与“果然没错”的声音交杂之中，铜锣声响起。
殿厅顿时一片安静。
陆无羡在母亲陈妃的陪伴下，现身在大批王公大臣面前。
身穿金银线刺绣的五彩服饰，头戴宝石点缀的皇冠，那金碧辉煌的姿态，实在无法叫人相信他正在服丧。
“这么早，有劳各位了。”
王公大臣沉默地一一行礼，陆无羡登上阶梯，坐在龙椅上，高抬着下巴，满意地环顾殿厅。
“如同各位所听到的，昨天夜里，父皇过世了，根据他留下的传位诏书，将由我继任皇帝。”
“恭迎陛下……”
在龙椅附近与陈妃亲近的人们大声贺道，但后续恭贺的声音却稀稀落落。
站在前排的老臣露出困惑的表情，向前一步。
“臣惶恐……但据臣等所知，继任帝位的应该是陆扶苏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皇兄随父皇去了。昨晚父皇驾崩后，他从诏书内容得知继任帝位的不是自己，悲伤过度，便自杀了。”
殿厅一片哗然。
“安静！我皇兄的事不重要，父皇原本就打算把帝位传给我！”
“能不能让臣等亲眼看看诏书呢？无羡殿下……”
听见莫名悠哉的声音，陆无羡环顾四周，只见诸葛青双臂交抱，兴味盎然地仰望坐在高处的陆无羡。
“你是何人？”
“户部郎中诸葛青。如何？无羡殿下。臣等对于驾崩的先皇突然改由不是太子的亲王继承帝位感到好奇，有些无从接受。如果先皇的诏书还在的话，请务必在这里让臣等过目。”
殿厅再度一片寂静，所有人注视着陆无羡。
“……真是无礼。你的意思是在怀疑我吗？”
“这……要那么说也可以。”
陆无羡因愤怒而满脸通红，站起身大声跺脚。
“好，就让你们看看！但是要用你的脑袋来为你的失礼道歉！”
面对刺耳的怒吼声，诸葛青也只是耸耸肩膀。
“好！微臣就献上这颗脑袋，请把诏书拿出来让我们过目。”
“无礼到极致的大胆狂徒，你给我看清楚！”
陆无羡从华丽的衣饰怀中，快速拿出一张纸。
诸葛青眯起眼睛，偏着脑袋望着那玩意儿，看过一遍后，不耐烦地说：“这是伪造的。”
“你说什……”
“伪造诏书可是大罪！您说是吧？扶苏太子殿下！”
诸葛青一转身，朝着后面大喊。
所有人同时看向那边。
一名身材修长的青年靠着殿厅角落的柱子站着。
青年缓步走向惊讶到说不出话的王公大臣们。
“让开。”
静静一句话使众人往后退，分开让出一条通往龙椅的路。
陆无羡愕然呆立，陈妃短促惊叫。
“陆无羡，今日的天气真好。”
“……”
“怎么？你的脸色不太好，怎么像是看到死而复生的死人呢？”
走到殿厅中央时，陆扶苏停下脚步。
“说话啊！我的好兄弟！”
“……”
“昨晚你的情人曹褒姬带着美酒来找我，我把她抓起来关进牢里了，不过一个人似乎寂寞了点，你也一起进去陪她吧？”
陆无羡脸色苍白地离开龙椅，踏下一阶。
“诏书……是真的……”
“是吗？应该是你们逼迫重病的父皇而写出来的吧？”
陆扶苏转头看向后面。
“水心源……”
叮……传来铃铛的声音。
不晓得什么时候，官吏们让开的路的末尾，站了一名少女。
少女抬起清秀可爱的脸庞，手里拿着系有铃铛的小梅枝，走近陆扶苏，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位手拿红衣的少女。
王公大臣们开始些许骚动。
其中有人说，那是“雪月风花”的……
水心源来到陆扶苏身旁后跪下。
晴儿把衣服交给水心源，退到站在附近的诸葛青身旁。
“应该有人还记得这名女子……”
陆扶苏环视在场众人。
“她是在父皇最后的宴会上跳‘雪月梅花’的宫伎，水心源水姑娘……当时，她获得父皇赏赐这件衣裳。”
陆扶苏看向水心源。
水心源轻点头后，在腿上将衣服摊开。
水心源从红梅色衣裳衣襟的接缝缝隙里，拉出折得细细的纸片。
“请……”
水心源以双手呈上纸片，直接交给陆扶苏。
打开纸片，陆扶苏随手交给附近的公公。
“念出来。”
“殿下？”
“大声念出来。”
年迈的公公战战兢兢看看左右，接着视线落在纸上。
“诏书……”
王公大臣们表情变得紧张。
“太子陆扶苏奉诏即位……亲王陆无羡出示之其他诏书均无效，以本诏书之诏令为真……”
“有劳你了。”
陆扶苏从对方手上拿回诏书，朝陆无羡高举。
“要靠近点仔细看吗！”
“……”
“如你所见，这诏书隐藏在父皇赐给水姑娘的衣裳里，父皇早就猜到你和陈妃无论如何都要逼他写出新的诏书，因此早就做好准备，将这诏书托付给我。”
陆无羡脚步蹒跚，又走下一阶。
“你应该也察觉到这诏书的存在。最近御书房和我的寝宫屡屡遭人翻动，你是在找这个吧？”
“居然……居然在那种地方……”
“我早料到了，所以才会把诏书交给我最信赖的人。”
水心源忍不住抬头。
陆扶苏注意到了，低头看向水心源微笑。
“我听说水姑娘在练习‘雪月风花’，相信她一定会跳出精彩的舞蹈，所以事先准备了这套衣裳。”
“扶苏殿下……”
……原来您一直相信我。
连关系到您一生最重要的诏书，也……
……交给了我。
不是其他人，而是我。
“……！”
忽然传出一声大叫声。
陆无羡挥剑跑来。
水心源立刻要跳到陆扶苏前面，却被陆扶苏推回身后。
诸葛青和数名官吏站出来挡在陆无羡和陆扶苏之间。
晴儿呼唤诸葛青的名字。
诸葛青以仍收在剑鞘里的剑打落陆无羡的剑，其他官吏们也一同降住陆无羡。
“拿绳子来！”
听见诸葛青的声音，殿厅大门同时打开，禁军涌进来，一眨眼就绑住陆无羡，也押走陈妃和几名贵族。
禁军退下，王公大臣们骚然。
“……结束了吗？”
“是的，结束了。”
陆扶苏点点头，将红衣披在水心源肩膀上。
水心源松了一口气，仰望陆扶苏。
“……扶苏殿下是皇帝了，对吧？”
“是啊。”
“太好了……恭喜您。”
微微一笑后，水心源准备退到后面，接下来陆扶苏要登上宝座了。
但是陆扶苏却抓住水心源的手。
“为什么要退下？”
“咦……”
“去吧！水心源。”晴儿对水心源说。
“晴儿……”
“你一定没问题的……我这么说了，一定不会错。”
晴儿和身旁的诸葛青对水心源露出喜悦的笑容。
水心源看向陆扶苏。
“一起来……水心源。”
他脸上是稳重的微笑。
手中梅枝的铃铛响起。
我可以相信……月亮离得不远吗？
陆扶苏牵着水心源的手。
在他的引领下，水心源向前走。
和陆扶苏一起朝通往宝座的阶梯，一阶阶往上走。
来到最高处时，陆扶苏转身面对殿厅。
“……从今天起为先皇服丧三日，三日后将要向全国发出公告，不过我现在先在此向各位宣布……”
陆扶苏缓缓看向在场所有人，静静地说：“苑国太子——陆扶苏从今日起继任为新帝。同时在这里宣布，这位水心源姑娘，将成为我的皇后。”
“恭喜陛下。”
诸葛青行礼，这次所有王公大臣全跟着同声复诵。
……奇怪？
在热热闹闹的殿厅里，水心源一人不解偏头。
……皇后……
和妃子不一样对吧？
“水心源，怎么了？”
“……扶苏殿下。”
水心源困惑地仰望身旁的陆扶苏。
“我是皇后吗？”
“是啊，怎么了？”
“……”
……不是妃子，而是皇帝的正室……
水心源的脸倏地苍白。
“那、那、那个……皇后通常不是要从贵族千金之中挑选吗……”
“大致上是那样没错，不过也没有规定一定要那样。既然是我的皇后，当然由我自己挑选，就是这样。”
“……”
她的确嫉妒过能够光明正大靠近陆扶苏的贵族千金，甚至为了自己没有机会成为皇后而哭泣。
……但是，想不到，真的没想到……
会是我……
“皇后……不是妃子吗？”
“我没打算立妃，只要有水姑娘一人就够了。说起来，此次骚动就是因为立了一大堆皇后、妃子，生出不同的孩子，才会发生这样的问题。”
“……”
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不得了的事情，水心源只是愣愣地仰望陆扶苏。
诸葛青站在稍远处，打趣地看着水心源的这副反应，他身边的晴儿则是按着额头，重重地叹息。
“她果然还是没搞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