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也对。这次的事解决后,你可以申请休假。这一阵子你太忙了。”
“我先告辞了……”
比起休假,李月真更希望继续外勤。
当他准备离去时,刚好在走廊上遇到李渊亮。
“咦?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是明天才要回来吗?”
“我搭一个生意人的便车。”
“你现在要回去了吗?”
“对啊……回去还要打扫。”
“喔,喔……”
李渊亮的语气有点不太对劲,嘴角因为忍着笑而颤抖着。
“……怎么了?”
“啊?没事,没事。嗯,对啊!早点回去比较好。辛苦了。”
李渊亮嘀咕着,“我偶尔也会早点回去”,匆匆走了进去。
李渊亮偶尔也会出外勤,回到京城后,夫人会做好饭菜,在干净的家中等他。
李月真的确心生羡慕,但他禁止自己渴求这样的生活……
不过,以前租屋的地方可以拜托房东打扫,也可以请房东为自己准备饭菜。
想到这里,李月真还是觉得应该早日搬离王婆家。
虽然他很想赶快出外勤,但也许该先请假去找房子。
离开皇宫后,天空已经染上了一抹红色,人们都走向闹市。
他打了一声招呼,走进王婆家,王婆正在和邻居说笑。
这种时候,即使主动上前聊天,王婆也不会搭理。
这次出外勤的时间并不久,不过,因为走得匆忙,来不及先回家收拾一下……
李月真叹了一口气,打开房门。
“……”
他踏进房间,立刻停下脚步。
房间内没有熟悉的霉味,弥漫着淡淡的……真的是淡淡的熟悉香味。
但是,怎么可能?
不可能……但是,王婆向来不会焚香。
他又走了一步、再一步。
原本以为是幻觉,但他发现这里的确有那股香味。
而且,仔细一看,发现屋内有好几样他离开时没有的东西。
之前没有那个烛台,床上也铺着夏天用的床单。
“春……”
脱口而出的名字卡在喉咙。
不可能……
因为之前自己伤害了她,让她流泪,让她说了她不想说的话……
楼梯上传来轻盈的脚步声。
你不是喜欢那个女孩子吗?慕婉的声音没来由地在耳朵深处响起。
……但是……
如果……
他缓缓转头看向房门的方向。
在门打开之前,还可以抱着希望。
一旦门打开了,就必须面对绝望。
“……”
上楼的脚步声在房门前停了下来,那人毫不犹豫地打开了门。
他和抱着篮子的春香四目相接。
春香微微张着嘴,连续眨了好几次眼睛。
“咦?……咦?”
“……”
“为什么……?”
“……”
春香呆然地眨了两、三次眼睛……然后,张大了嘴,肩膀颤抖起来。
她手上的篮子掉落在地上。
“啊……你、回来……”
李月真伸出手。
这次可以抓到吗?
如果自己不放弃,现在还来得及吗?
“……”
每次呼吸,就更强烈地闻到刚才的香味。
脸颊感受着柔软的头发。
好温暖……
“……”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终于了解眼前的状况。
也就是说……
春香近在眼前,准确地说,和自己之间零距离,自己从正面双手抱着春香的身体……不,更准确地说,是紧紧抱着春香。
而且,春香进屋后,站立的位置就没有改变,所以,是自己主动迎上前去。
“……”
虽然他认清了眼前的状况,却无法解释为什么会这样。
他已经回过神,却好像被蜡凝固般,无法松开双手。
接下来该怎么办?李月真感到不知所措,春香微微偏着头,他的左肩感受到些微的重量。
“……”
他似乎听到春香在说什么,难道是心理作用?
简直就像是在做梦……
“还是……”
“……”
“我还是……喜欢……李月真大人……”
李月真仍然紧抱着春香,在乐南所看到的一切同时出现在他眼前。
翠花的强颜欢笑、慕婉落寞的苦笑、顺伯的侧脸……以及觉阳迈步的身影。
“因为……我一直喜欢你……”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根本没有任何话可以回答。
他努力活动绷紧的肩膀,终于微微松开了手臂。
春香近在眼前,她脸上的表情好像即将要上战场,好像随时都会放声大哭起来。
李月真不知道如何回答。
但是,如果、如果还来得及……
“……”
他默默地吻着春香,春香没有抵抗,一行热泪顺着她的脸颊流下。
篮子里放着葡萄干和两颗梨子,只是放在桌上,就让简陋的房间有了家的味道。
春香从刚才开始,就兴奋地看着贝壳做成的发夹。
“……我姐姐说,她根本忘记我偷的那个贝壳的事了。”
烛光下,贝壳的桃花闪烁着光芒。
“我也忘了姐姐弄坏过我的发簪。”
“……弄坏了吗?”
“姐姐说,她不小心踩坏了,就把发簪丢掉了……原来有很多事都忘记了。”
因为李月真家没有镜子,所以无法戴在头发上,但春香仍然不停地在头发上比划着。
她突然“啊!”地叫了一声,慌忙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布包,小心地打开。
“这是李渊亮寄放在我这里的,要还给你……”
……单只的旧童鞋。
春香战战兢兢地抬起眼。
“这该不会是……是你的亲生母亲……”
“……我猜是这样。”
“所以,李月真大人一直都是李月真大人。”
李月真隔了好一会儿,才知道春香是在说他的名字。
的确……因为鞋子上绣了”李月真”的名字,所以,他深信就是自己的名字,从来没有怀疑过。
原本以为自己一无所有。
……原来只是没有意识到自己所拥有的……
李月真从春香手上接过鞋子,开口说:“我这一阵子可以请休假。”
“对啊!你一直出差……”
“原本打算利用休假找房子,但经过你的巧手,好像暂时住在这儿也没问题。”
“这……但我还是觉得最好搬家。”
春香看着室内唯一的窗户,微微偏着头。
“你觉得搬家比较好吗?”
“接下来天气越来越冷,住在这里会很冷。”
“听说新官舍还有空房……”
“就是用后宫改建的官舍吗?如果那里还有空房,当然是住那里比较好。”
“听说只有夫妻房还有空房。”
“……”
春香缓缓眨着眼睛。
“单身的人无法申请……如果你愿意协助,我就可以搬家。”
李月真觉得压在胸口的疙瘩消失了,他可以轻松地呼吸,轻松地说话。
他并不认为过去的罪过消失了。
如果可以不让春香伤心……他愿意打破自己的戒律,即使有朝一日,自己会受到处罚,至少现在,要好好保护她的笑容。
春香张大眼睛,挺直了身体。
“啊……我可以吗?”
“拜托了。”
“……好、好!”
春香点着头,露出满脸的笑容。
不知道为什么,李月真很希望花月楼的人也能看到春香的笑容。
……
李月真背着木箱,一身生意人的打扮,但步伐比往常慢了不少。
一身旅行打扮的春香走在一旁,好奇地欣赏着李月真已经熟悉的街道景象。
“……你冷不冷?”
“因为在走路,所以很温暖。”
他们刚离开京城不久,春香很有精神地回答,但如果不随时注意,春香可能很快就累了。
今天要早点找一家旅店休息。
李月真带春香,正准备前往乐南。
此行起源于那个发夹。
李月真把发夹送给春香后,她第二天就戴着去春莺宫,由于京城很少看到这种贝壳做的小玩意儿,其他侍女都很羡慕。
李月真之前为了乔装成生意人买了一些发簪,但不够分给所有的侍女。
而且,皇后看到春香的发夹也很喜欢,皇上就说,他也想要送皇后。
于是,李月真只好利用假期再度前往乐南买发饰。
当初为了乔装成生意人,可以随便买,但要为皇后挑选发簪,令李月真感到压力很大。
于是,就决定带着了解皇后和其他侍女喜好的春香同行。
春香听到乐南可以看到大海,顿时兴奋不已。
“李月真大人,你再次前来乐南,没有关系吗?我以前听说,监察御史不会去同一个地方……”
“是啊!去暗访时,最后必须表明监察御史的身分,所以,第二次很难再隐藏身分去同一个地方暗访,但这次我不是去暗访。”
之前他很少再度造访同一个城市,更何况是利用假期前往。
“你难得休假,还要为这件事操心。”
“春香,大家托你买很多吧?”
“对啊!我不知道要买几十个才够……”
除了皇后,还有侍女和姐姐……春香扳着手指开始计算,她戴着的淡红色发簪反射着秋阳的光芒。
出发前,李月真提出了官舍的申请,也把行李搬离了王婆家,放在御史监内。
回京城以后,应该就可以核准搬进官舍了。
以后,春香也会每天从官舍去春莺宫继续当侍女。
如果带春香去住花月楼,慕婉、翠花和顺伯,不知道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觉阳已经和他们住在一起了吗?
背后传来马车的声音,李月真轻轻把春香推向路旁。
原以为马车会超越自己,没想到放慢了速度,停在他旁边。
“老兄……这不是上次卖发簪的老兄么……”
原来是上次载李月真一起回京城的那个卖肉干的男人。
“上次多谢了,你要回家了吗?”
“对啊!这次卖到好价钱,所以顺便买了一些旧衣服和饰品,回去又可以做一笔生意了。老兄,你也要去做生意吗?我载你一程。”
“太好了,两个人也没问题吗?”
“三个人、四个人都没问题,反正后面有一大半都空着。”
卖肉干的男人说着,看到了站在李月真身后的春香,微微张大了眼睛。
“喔,你带了你的夫人。”
“是啊……”
李月真一回头,发现春香羞涩地笑着。
李月真抬头看着车夫,很自然地回答:“这次我带夫人一起去。”
……
十九岁的皇上登基后数日。
教坊前停了好几辆马车,拿着行李的宫伎匆忙地走来走去。
“宫伎都离开了……”
明艳看着食堂窗外的马车,自言自语地说道。
这也难怪。
贵族千金争先恐后来当宫伎,十之八九希望把这里当成进入后宫的跳板。
如果能够让年轻的皇上一见钟情,得到皇上的宠爱,幸运地生下太子,就可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全家都享受荣华富贵……
……即使皇上只有一个皇后,也可以有数名皇妃,她们根本不必急着离开……
无论是皇后还是皇妃,关键在于能否得到皇上的宠爱。
因此,.asxs.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现在辞去宫伎,等于失去了让皇上见到自己的机会,明艳觉得那些宫伎都太急躁了。
“话说回来……水心源当上了皇后……”
明艳苦笑着,在窗边托着腮。
新皇挑选的皇后原本也是宫伎。
但皇后既不是贵族千金,也不是有钱人家的女儿,而是农民的女儿。
其他宫伎并不认为她是宫伎,而是把她当成下女。
“……”
明艳从来没有把水心源放在眼里。
珠燕和幺儿为首的贵族千金,根本看不起那个从乡下被卖到宫里的女孩,其他不是贵族千金的女孩,甚至年纪更小的宫伎都使唤水心源做很多杂务。
明艳看在眼里,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久而久之,也就习以为常了。
因为水心源向来没有半句怨言,总是默默地做好那些下女的工作。
明艳没有差遣水心源做过杂务,但无论在日常生活中,还是练舞时,都从来不曾在意她,显然是在不知不觉中,认为她只是一个勤快的女孩……直到看见她跳那支舞。
“明艳姐!”
回头一看,宫伎在食堂门口向她招手。
“有访客,是你父亲,正在客厅等你……”
“……我父亲?”
父亲怎么会来这里?她急忙赶去客厅,发现父亲心神不宁地坐在椅子上。
“父亲?”
“喔,外面真热闹,发生什么事了吗?”
“嗯……很多人都离开了。你怎么会来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