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虑周全又一心向着本王，如何不对？”萧凛元身子暂时不能动，只得不甚优雅的伸了伸颈子才与自个王妃的小脸蛋近了些，黑瞳凝视着慕青：“夫妻本是一体，青儿可以唤本王阿元，往日里只有母妃一人如此称呼，如今母妃去了，有青儿在，本王亦不是独行。”

阿元？慕青腔子里原本跳的欢快又稳当的小心肝颤栗了几息，不自在的想要转开头，万计之中攻心为尊，萧凛元托着一张天仙脸在她面前伤情，这可太让人心慌了。

“青儿，青儿，青儿……”萧凛元哪里能错过慕青窘迫羞赧的时候，低低的唤道，声音轻盈又缠绵，往日凌冽非常的凤眸毫不遮掩的热烈又幽暗，顿时便将慕青衬托成了一个新近占了黄花姑娘的身子还不肯负责的恶棍。

慕青的小心肝在这目光下越发颤巍巍，脑瓜子不知怎地灵光一闪，不由自主的想起几个月前两人在重华宫的初见，那时候萧凛元的眼可整个就是一冰潭，这变化也忒快了些，往日里即便黏糊，也没有这样过。莫不是，慕青瞪大的杏眸飞快的梭了一眼萧凛元受伤的胸口，顺带往自己的来历上扯了一扯，想到霸道又冷冽的萧凛元竟有就此消失的可能，心头蓦的疼了起来，不会的，她想，需尽快试上一试。

好不容易扯了面皮在慕青面前讨巧的，肃王殿下便是再观心有术也不知，慕青竟已有些怀疑他乃是个冒牌货，只是瞧出了几分自个王妃的狐疑，决心将自个的心肝在心上人面前谅上一谅，垂下眼皮做一个坦白从宽样儿道：“刺客之事，确是我安排，只是中途出了变故，这才重伤。”

其实即便当时变故太快他只能用胸口去挡，还是本能的算了位置，重伤是一定的，但要命倒不至于。此刻萧凛元收敛了气息，看上去似乎连头发丝儿皆顺溜的是个软弱可欺的模样，静待慕青的反应。

慕青双手托腮，摆一副听画本子的消遣模样，实际却是咬着下唇努力忍住将萧凛元好生归拢一番的冲动，当她拿小姑娘哄么？即便不生变故，若想取信于当今，那自己也非得舍得一身剐不可，她曾死的不能再死的做了几十年孤魂野鬼，最是知晓能够喘气的走在阳光下的好处，哪里能看得萧凛元以性命为代价的博弈，只是转念一想，萧凛元能坦白到此份上，与将身家性托付于她也没什么两样，这才略平了平气愤，叹一口气慢悠悠道：“阿元筹谋得当自然是不惧，但总有计划赶不上变化的时候。不过也没什么。”

她以手托腮，下巴壳上下的晃了晃：“镇国公府尚在，想来回去了也不会差。”

此话说罢，甚是应景的露了个憧憬的神色。

萧凛元因为慕青的前半句骨头都轻了二两，只觉“阿元”二字简直熨贴了他周身所有的毛孔，后半句却如同迎头上了一闷棍，鸦羽般的眉凌厉起来，将眉头挤了个愁肠百结的印儿，色厉内荏的喊了一句“你敢！”随即败在了对面神神在在的对面，一脸你还有理的惊诧面皮的小丫头面前，镇国公，镇国公世子两个，一个爱女如命，一个宠妹如宝，护着慕青安然富贵一生简直不要太容易。

“王爷若是一直看着，慕青胆子小，怕真是不敢。”慕青还从未见过萧凛元炸毛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拉着他的右手晃了晃，眉眼弯弯，看的萧凛元心头软成一团，伸手爱怜的摩挲着慕青白皙的面颊：“王妃的话，本王记住了。肃王府会一直在，肃王府的主人也是，你放心，日后咱们只会更好。”

大约是老了，容易心软，也更恋旧，即便是对敌人。天武帝萧擎站在天牢最里头的一间囚室门口一动不动好些时候。

“皇上，这地儿阴气重。”李德广掐着点儿的提醒出神的天武帝。其实天牢一年到头也关不了几个人，大辰这一代的帝王不动怒则已，若是起了意，从来都是立时三刻行刑或是当即便发配了事，着实为牢房省了不少地儿，更别说是专门为皇室宗亲，有爵位的王公准备的天牢，那更是打扫的干干净净，便是偶尔出现一只耗子，也是个瘦腰尖嘴的譬如上次肃王进来那次。李德广微微朝着牢里头梭了那么一眼，里头那人被肃王殿下一脚踹断了胸骨与肋骨，伤了心肺，从进来便没再开过口，只是能进了天牢的刺客，开口不开口的都是极特殊的存在，而且他隐约觉得，这人有些眼熟。

天武帝面无表情的抬手往后一摆。

“皇上，此人危险！”李德广急切道。

那日在承乾殿上他看的真真儿的，肃王殿下若不挡那一记，可是会上演一出龙驭宾天，当今是存了死志的。

“退下！”天武帝道，他英朗的声音这些年来已经变的低沉而沙哑，但威慑力却更盛以往，因为没有人敢尝试这平静之下的怒火。

李德广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直觉告诉他，皇上是认识那刺客的，外头金甲卫重重守护，若是有一点儿动静便会蜂拥而上，保护圣驾。

“章回！”天武帝轻若尘埃的叹了一声，他的视线似乎放在了那缩在角落里的灰衣人影上，又似乎只是通过这个故人能贴近那旧时的光阴，因为那光阴里有他最爱的人。

灰衣人靠着墙角缓缓的抬头，每动一下胸口刺骨的疼痛便会让他出上一身冷汗。这叫章回的人面目上混着血迹与灰尘，唯有一双眸子亮的惊人，但这惊人是因为刻骨的仇恨，而隐藏在仇恨背后的确实看透生死的淡漠。

“本来我还在想，咳咳咳”章回努力的让自己笔直一些，即使他更像是瘫在地上：“真可惜，你居然没死成，有个好儿子，哈哈！”他语露讥诮的说道。

天武帝默然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