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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七章 知无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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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慕青一行十二人隐秘出京,竟然连一丝儿水花都没有激起,这其中有他们行事谨慎的缘故,亦有天武帝的注意力被旁的事吸引过去的缘故。

如今已经入夜,然而天还不曾浓黑,御花园中的宫灯错落有致的挂着,晕黄的灯光配了秋夜中特有的倏忽疾风摇摆不定。

远远的一条比御花园中昏沉暗色明亮十几倍的灯火蜿蜒蜒曲折而来,行进的速度在规行矩步的宫中委实有些快。

“哎呦,皇上…您小心脚下!”李德广右手日擒了一杆宫灯,走在天武帝身旁步子迈的飞快,他虽不算矮,但架不住超在前头龙行虎步的天武帝身材高大,这般便被衬的矮胖的冬瓜一般,只有一溜儿的小跑才勉强跟得上自家主子的脚步。在天武帝的另一边儿,浓眉大眼的齐列随着天武帝的步子稍稍退后了一步跟着,偶尔往赶的慢了便落后几分的李德广那里投去同情的一瞥。

天武帝身后,拎着宫灯的小太监、随身伺候的宫女儿还有英姿勃发的金甲卫跟了长长的一串儿,除却灯火明辉些,却静悄悄的不闻半点儿声息。

天武帝觉着身边上呼喝扑腾的李德广忒聒噪,但他现在便是斥责他一声都懒得,他心里火烧火燎,若不是步子迈的快些,简直要忍不下去。

穿过御花园,走不远的距离便是涟妃的玉堂殿,欲接近玉堂殿的地界儿,天武帝的眉目便愈加深重起来,甚至带了隐约克制不住的戾气。

玉堂殿的门是被踹开的,穿着朴素便是连头发都松散着的涟妃出了殿,第一眼对上的便是天武帝狼一把的眼神,那眼神中的愤恨、郁气、暴戾,不管是哪一样都让她早就准备好面对这一日的,在想象中的平心静气竟克制不住的有往心惊肉跳去的趋势。

玉堂殿空荡荡的,甚至因为地上的落叶而有几分凄荒之感,站在院子中的涟妃便很有些素衣不禁风的清幽脱俗来。

院子里的动静很大,闻声出来的引月与清泉两个慌忙跪在了地上,脑袋触在地面上半点儿都不敢抬。

清泉还好些,引月却是心乱如麻,自家娘娘做了那许多事,也不知是哪一件漏出去将皇上激怒到这个份上。

天武帝看到涟妃这一声素白静雅的装扮,再一瞧她手中尚攥着的书,冷冷的嗤笑一声。

涟妃捏着书的手微紧了紧,但整个看来依旧如往日般温柔顺意,甚至于似乎前不久被幽禁在此地的人都不是她一般,只似闲话家常一般的问道:“许久没有见皇上了,您这是怎么了?”

“爱妃竟是不知?”天武帝讥讽的道,他这声“爱妃”出口,半点都没有掩盖其中的讽刺与厌恶。

涟妃轻轻一笑:“债多了不愁,臣妾还真不知您说的是哪一件!”她这一笑,是有往日里迥然不同的随意,竟隐约还透着几分桀骜与尖锐,就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一般。

说罢,涟妃也不等天武帝说话,便径直转身入了殿。

这…这这……李德广被涟妃的嚣张吓的不轻,这是嚣张吧,再进阶些便是犯上作乱了。

这等宫帷密事,齐列低着头,很有些恨自己武艺修习日久候所附带的耳聪目明。

天武帝面色阴沉,额上的青筋蹦跶的十分欢快,这就是陪伴了他二十年的妃子,身居高位贤良淑德,原来正面目竟是这个,可恨,真是可恨!

李德广与齐列等人被命令守在外头。

殿内,原本昂首进去的涟妃,如今已让天武帝遏住脖颈毫不怜惜的惯在了地上,嫌恶的看了她一眼后,天武帝毫不留情的道:“毒妇!”

打磨的份外光滑的青石地板十分冰凉,涟妃挣扎着撑着一只手半坐起来:“皇上来的如此急,想必是有话要问,臣妾知无不言。”

“知无不言?”天武帝想起这些日子一桩桩一件件查探到的与玉堂殿有关系的事,还有今日令自己暴怒的事,便是连将眼前的女子碎尸万段的心都有,他俯身掐住涟妃的下巴,直直的对上她的眼睛:“朕的毒、肃王妃的刺杀、还是那个叫袭香的受人指使?”

他顿了顿,原本掐着涟妃下巴的手猛的松开而后狠狠一挥,原本被问的怔然的涟妃扑倒在地:“这些事朕都可以忍,毕景王在外头拼杀,朕总不能让他不在家的时候便处置了他的亲娘,可是为什么要对皇后下手?”

“皇后?”涟妃眼睑微垂了垂,过了一会儿似想起什么来一般:“我却忘记了,只有涉及到你那宝贝皇后的事儿,你才会如此暴怒!”

“你这是承认了?”天武帝阴冷的目光落在涟妃身上,不过是近来这玉堂殿的出的岔子太多,所以他让慎行司大半的目光都落在了上头,一件件事儿串珠子一般的被钓出来,件件都让人心惊,尤其是将手伸到了锦娘身上,还是二十年前就下了手。

涟妃捏了袖子优雅的擦了自己嘴角的血渍:“她的皇后,你是皇帝,那我算什么,一个不会有感情,不会生出不甘之心的木头吗?”

“所以你害得她不能再有子嗣?”天武帝声音陡然增大,若不是此次偶然查出来,二十年的分离,锦娘自己医术惊人却一直以为自己天生体寒不能有孕,又哪里会想到竟然是人为的。

涟妃冷笑两声,也不知是嘲笑自己还是嘲讽面前的天武帝:“多说无益,既然皇上知道了,那我承认便是,你因为我身后的支持娶了我,娶了我却不能给我应得的关爱,那自然是要收点旁的东西作为报酬的。”

虽是如此说,但涟妃却还是忍不住想起当初初入宫时的那个羞怯少女来,她怀着憧憬与爱恋,得到的却是漠视冷对,若是再来一次,结果也没什么不同。

这样偏执的念头,天武帝只觉多说无益,应得的报酬么,他从来不曾强迫过谁,只是当年攀附皇权的世家与想要携势入宫的闺秀正好不谋而合罢了。

半个时辰后,天武帝阴沉着脸从里头出来,李德广忙迎上去,低低的喊了一声:“主子!”

天武帝已经没有了来时的暴怒与急迫,半个时辰足够天色浓黑,他站在玉堂殿高高的台阶上,语气淡漠道:“悄悄儿的将事情办了,朕不希望影响到北戎那里。”

这事情李德广来时心里已经有准备,低低的答应一声。

一个时辰后,李德广亲自往玉堂殿送了酒,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这酒送进去后,玉堂殿便彻底成为了一座死殿,当然,远在北戎的景王自然也是不知道的。

北戎军营中

萧启元一脚踩地,一脚却蹬在宽大的榻上,身子斜斜的倚着,微垂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待听到响动看过去,是他的侍卫统领林念进来了。

“怎么样?”萧启元问。

原本郎朗澈澈的青年变的邪气又暴戾,林念每每抬头看见都觉着心跳的慌张又恐惧,只无奈叹息那混元功着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怎么越来越呆头呆脑的?”萧启元不满的皱眉,只是如今他自个有什么变化也是清楚的,是以倒愈发念起自己还是清爽少年郎时候的旧人的好处来,再加上觉着林念虽然迂腐但却忠心,平日来倒多有宽容。

林念打了个激灵,老老实实的回道:“南疆那里只是守成但鲜有出击,咱们的人也试探过了,那位…那位还在昏睡的可能性非常大。”

听到林念的话,萧启元一边儿捻着垂散的一缕儿发丝一边儿道:“可能?仔细查探,本王要听准确的消息!”虽然如此说,但眉眼中却有压抑不住的得色与期待。

“是!”林念看到萧启元的表情,心里打了个突儿,虽然脚步沉稳的退了出来,但一颗心却似狼撵似的慌的不行。

虽然夜深,但月亮又大又亮,很有些明月清风的意境,林念守在主帐外头,眼神四散远远的看了好几圈儿心底才恢复平静。

平心而论,他是不赞成景王萧启元的行事的,尽管为了皇位,几个皇子之间互相有争夺与倾轧,但至少不应该在南疆王被擒拿的时候下手,这不是纵虎归山么。

也许主子还是手下留情了的,林念轻轻吐了口气,那毒药虽然厉害的内里深厚的肃王都招架不住,但到底只是只是会废了武功,再严重些不过将让人孱弱些,还是留下一条命在的。

不过说到这个,林念面上越发颓唐起来,南疆那里纵虎归山还是轻的,自己这头与北戎纠缠不清的关系,便是说一声通敌叛国也不冤枉,商量好的你进我退,哪里是大辰百姓以为的打了胜战。

萧启元不在乎林念的想七想八,只要人忠心就行,他自己个儿呆在空旷寂静的大殿中,寂寥中带了几分恍惚的幻想,一个武功全废身体孱弱的肃王,再当不得大辰战神的名头,当然他依旧会将其当做自己的好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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