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衍闻言，扫了一眼便转开了头道：“你这东西还是去糊弄糊弄别人吧，我跟师傅在一起，百无禁忌。”

那江湖术士听到她答话，立马来了兴致，跟上来道：“姑娘你还别不信，我这符咒可是有人亲身试验过的。七里坡那地方，邪门儿不？但凡上去的人便没有活着下来的。但是有一个人便是在我这儿买了符咒，却完好无损的下来了。你说这奇怪不奇怪？”

“姑娘别听他胡说，这牛鼻子老道士在镇子上骗吃骗喝多年了，前段时间还被人打出来了。拿了他符咒的那少年啊，原本没想着去七里坡的，却不知怎么回事，硬是被一阵怪风卷了过去，谁知那少年回来便疯了。要我说，指不定便是与他这邪门儿的符咒有关呢。”

七里坡？墨肆皱了皱眉，对那老汉道：“老人家，这七里坡不是有一个在此守护多年的江湖世家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那老汉瞧了眼他手中的剑与同行的几名容貌谈吐不俗的青年人道：“小伙子外地来的，想必也不是普通人吧。这七里坡先前确实有一个守护多年的江湖世家，名叫折剑山庄。可是八年前啊，不知怎的，竟被一场大火尽数烧了个干净了。从那以后，这折剑山庄便成了禁忌了。你可不知道，但凡进入七里坡的人要么疯了，要么死了个干净，这么多年来便也无人再去了。”

怎么可能呢？先前他与月衍回折剑山庄的时候，一路上除却遇到了狼群都是畅通无阻的。这老汉所说的若是真的，那多年来装神弄鬼的又是何人？

因为想着这个问题，采购用品的时候，墨肆整个人都心不在焉的。月衍将他这神情看在眼里，略有些担忧的道：“师傅，你怎么了？”

“没什么。”墨肆回答道：“或许是有些近乡情怯吧。”

月衍很好糊弄，听到他回答果真就信了，蹦蹦跳跳的跑到前面的铺子看面具去了。身后的绿如蓝与琅琊上前几步同他并肩而行，绿如蓝对他道：“八年前折剑山庄出事，我也有所耳闻。可是七年前，我曾从江南来到七里坡，给你设了一个衣冠冢。”

当时折剑山庄的人除却他与苏洵，尽数死了个干净。薛丞相隐藏了他的身份将他藏在了丞相府中，留在青光苑后的竹林中的四年时光，倒也是安稳平淡。他望向绿如蓝，只见绿如蓝继续道：“我的武功并不算强，但追踪与反追踪却是我的强项。当时，我在七里坡上确实感受到了有人跟踪。而且那功力，比之现在的你不遑多让。”

比之现在的他都不遑多让么？墨肆浅浅皱了皱眉。不得不说，这八年来，他虽卧病，但却也融会贯通了许多当年不曾感悟清楚的理论。再加上在北疆国作死士的四年，他的武功说是突飞猛进也不为过。究竟是什么人，能在八年前便于他现在的实力不遑多让？

绿如蓝也只是给他提醒了这样一句话，便再也没有下文了。想不懂的事情，纵使是奋力的钻牛角尖儿也未必能想的通。如此想着，他便也不在纠结那些有的没的，沿街买了几个水袋与干粮，打算明日拿到山中。

傍晚，墨肆坐在桌边望着房檐上不断低落的雨水，静默饮茶。没过一会儿，门外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细微的敲门声。月衍的声音传来：“师傅，我能进来么？”

他们一行五人要了五间房，却不想现在这小丫头黏他粘的紧，连睡觉都非要同他一起睡才肯。墨肆无奈，起身开门将她放进来。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而门外站着的少女明净清雅，却是像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盛世白莲一般。墨肆倒了杯茶推到她那边儿，并未说什么。

月衍识趣的没有扰他，喝完了茶便乖巧了褪了外衫爬到了大床里侧，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小眼睛望着他。墨肆一声长叹，将窗子关好，亦褪了外衫躺在了大床的外侧，同她道：“睡吧，明日还要早起赶路。”

这些年来身子亏损的严重，是以他的一双手时常是冰凉的。月衍也不嫌弃，拢了他的两只手贴着自己的身子捂着，又对他道：“师傅看着好像不开心的模样。”

“有么？”墨肆反问，对她道：“早些睡吧，明日要起不来了。”

月衍点了点头，乖巧的闭上了双眼。半晌，她又抬眼对墨肆道：“师傅，其实今日那个术士说的话，你没必要当真的。就算是真的有人在七里坡处搞鬼，以师傅的武功，想要胜还不是绰绰有余？七里坡是师傅的老家吗，没有人比你更熟悉了。”

似是什么，从他的脑海之中灵光一闪。墨肆蓦地撑起了身子，浅浅皱眉道：“你刚刚说什么？”

月衍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她双手抓着被子，对他道：“我说以师傅的武功，想要胜还不是绰绰有余么？”

墨肆摇头：“不是这句，之后的。”

月衍嘴唇动了动，紧接着又道：“七里坡是师傅的老家，没人比你更熟悉了……”

对了，就是这句。七里坡是他的老家，没人比他更熟悉了。折剑山庄乃是隐世的势利，常年避居于七里坡，却依旧声名远扬，前来拜师的人不计其数。可七里坡的地势复杂，山间的草木也有风水师结成的阵法，一般人是寻不到的。

可是他们折剑山庄的人便不一样了，他们常年居于深山之中，早将山脉之中的路径摸了个透彻。当日，他带月衍走过的那条路便是极其隐蔽的山路。

如此说来，那个隐在山脉之中装神弄鬼的人，就只有一个可能，苏洵！

墨肆皱眉，双拳蓦地攥紧，骨节咔咔直响。

“师傅？”月衍声音轻轻地唤了他一声，对他道：“师傅心中，已经知道是谁了？”

墨肆点头道：“怕是一个故人，先睡吧，明日进山，怕是不容易了。”

他伸手拂灭了桌子上的烛台，静卧于床榻之上。苏洵多年来给这剑山庄蒙上这层迷雾的目的是什么？他又想要做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