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养三日，墨肆身子早已经大好。春来阁白日向来是不营业的，绿如蓝难得起得早，也跑到墨肆的房间里蹭早餐。
月衍起早去街头的铺子里买了小笼灌汤包，加上自己熬的白粥，几道小菜，倒也丰盛。
绿如蓝进的屋来，二话不说伸手便抓了个包子咬了口，媚笑道：“张家店的小笼包，你倒是会享受。”
月衍看了眼包子，又看了眼坐在桌边尚未动筷的墨肆，一脸不悦的伸手夹了个包子放在墨肆的面前，又盛了碗粥没好气的放在绿如蓝面前，一言不发。
“谢谢你呀，小媳妇。”绿如蓝以白瓷汤匙舀了舀白粥，这才对墨肆道：“你们同来的那个朋友今日一早入了江南。”
“莫云澜？”墨肆微微抬了抬眼，对月衍道：“倒是忘了问你，他前几日去了哪里？”
月衍道：“那日他将我们二人送到江南便离去了，说是去替你寻药。佛铃果既然生于南海，想必也不会只生长在一座岛上。他去寻一寻，或许还有希望。”
墨肆皱眉：“苏洵带了那么多人驻在西泽码头，他自己一个人去的？”
月衍嘴唇动了动，伸手搅了搅碗中的白粥，低下头道：“师傅，当时你在昏迷，情况紧急，我也找不到旁的人。再说了，压制的药物只是治标不治本，我……”
“罢了。”墨肆摇摇头，既然人已经回来了，他责怪月衍又有何用。再说，莫云澜若是取到了佛铃果，早就风风火火的冲回来了，又何必在江南徘徊，还被绿如蓝的人发现特意回来通知一声。
月衍并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姑娘，墨肆与绿如蓝也不算出于大户人家，饭桌上也没有那种闷死人的“食不言”的规矩。若是只有墨肆与月衍二人，倒也不算闷。只不过多了个绿如蓝，饭桌上倒是呈现了一种诡异的宁静。
就在三人各有所思埋头用膳的时候，那边儿却传来了三声极轻的叩窗声。三人抬头，只见一柄阔剑从窗缝里伸了进来，轻轻一别便开窗进来。一身白衣，背负阔剑，不是莫云澜还能是谁？
“这不，说曹操曹操就到？”绿如蓝饮尽最后一口白粥，拍了拍手笑道：“我带人去接一接琅琊，你们先聊。”
这下月衍乐了，笑呵呵的起身盛了碗白粥端给莫云澜，还夹了个包子给他。
莫云澜嘴角一抽：“我的妈呀，今日不见这是怎么了？这包子里没下毒吧。”
“爱吃不吃！”月衍将刚递出去的包子又收了回来，两根手指捏住递到唇边一口咬掉半个：“好心当做驴肝肺！”
莫云澜干笑着拱了拱手：“呵呵，无功不受禄，你这包子我可不敢受啊。”
月衍抿了抿唇，小声道：“我就知道你取不回来的，我们北疆的医书上都记载了，佛铃果就只有南海毒岛一处生长。我……”
墨肆拍了拍她的头：“急什么，”
“哎，好人不偿命，祸害遗千年啊。”莫云澜一脸悲怆的给自己倒了杯茶，朝着墨肆举了举，叹道：“像墨兄这样的好人，中了这样的毒，真是可惜了了。若是上天有眼，我愿替墨兄受这份苦楚啊……”
“闭嘴！”月衍捡了个包子塞进他口中，又在桌子下面狠狠地踢了他的小腿一脚，转身端着几人用过得碗筷出门了。
这下，卧室里就只剩下了墨肆与莫云澜二人。一人黑衣，一人白衣，两种颜色，两种不同的风采。
莫云澜将月衍塞进他口中的包子嚼了嚼咽下去，将阔剑扔到一边，这才对墨肆道：“墨兄，我有事要对你说，很重要的事。”
“从西泽到江南，需要三天的路程，而从细则的码头到毒岛，则需要两日两夜。除非你会腾云驾雾，否则绝不会在短短的七日时间走一个来回。”墨肆饮了口冷茶继续道：“可江南向北便是辽中，辽中再北便是北疆都城，来回正好七日。”
莫云澜收了嘻嘻哈哈的表情，浅笑了一下。
墨肆也笑，继续道：“月荷绝不会放任月衍独自出行，所以，我没猜错吧。”
“所以，你早就猜到了？”他解开一直由布帛裹着的阔剑的剑鞘，露出剑鞘上一个镂刻着的死士标志道：“奇毒并非无解，我此回北疆取药，主上却给了我一张药方。”
他从怀中取出一张晕了墨迹的白纸，递给他。
墨肆微微摇了摇头：“药引子都找不齐，要药方还有何用？”
莫云澜将那张纸放在他的身前：“有用无用，到底是一份希望。北疆国朝堂上的废太子党已经被主上清理的七七八八，想必用不了几日，主上便会下旨迎公主回宫。墨兄可要同回北疆？”
“死士说话，从来都不会拐弯抹角。”一杯冷茶尽数倾在那张纸上，墨肆转身推门而去，道：“月衍会回北疆的，如你们所愿。”
莫云澜微微低头，行了个北疆国的下属礼：“恭送黑使。”
……
马厩牵马，墨肆并不急着出城，便坐在马背上慢悠悠的行着。
原本还在担心，他若离去，月衍在这异国他乡会孤立无援。不过既然此时已经有了莫云澜，倒也省下了这些麻烦。
月荷敢派给她的死士，定不会有什么差错。有莫云澜护着她，待到日后北疆平定，迎她回国。经年之后，她便会忘了这一段荒唐了吧。
墨肆摇摇头，牵着马缰的手握紧，将那缰绳都握紧掌中。
从没有哪一次爱的如此无力，也从没有哪一次，如此不知所措。就算是昔年流落北疆，他也是坚定地走下去，可这一次，他是真的失了方寸。
长街之上，叫卖声不绝于耳。前方有卖梨膏糖的铺子，他下马买下两块执在手中，终还是在转过小巷只是送给了路边的乞儿。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
若是注定相离，那便不要再给她那些虚无缥缈的希望了。给她多少的希望，便会在他离去之后给他多少的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