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万物复苏，却也是猎物最为狡猾的时候。经过一冬天的冬眠，动物们四处捕食，极为警觉。墨肆执着树枝立在树上盯着远处正在四处溜达的山鸡。而月衍蹲在树下，执着两截枯枝假装自己是棵大树……

“嗖……”树枝像是离弦的利箭一般飞出，只见那山鸡应声倒下，双腿无助的蹬了两下，不动了。

月衍扔下树枝，小心翼翼的走了两步，这才跑到那山鸡跟前，伸手提着它的两只脚拎了回来，又小跑到墨肆的身边欢呼道：“师傅，你真厉害！”

墨肆看了看天色，将她刚刚丢在树下的树枝拾了起来，堆成了一个烤架，又拎着溪水将那只山鸡拔毛洗净架在烤架上对她道：“你在这儿看着火，我再去看看有没有兔子。”

“我不！”月衍起身抓着他的衣角，寸步不让的道：“你若是走了铁定就不回来了，这大晚上的，周围又没有人家，很危险的。”

墨肆扶额，看了看手中提着的山鸡，只得带着她一起走入密林之中。

生在山中的人，鲜少有不会摸鱼打鸟的。有人活动的山脉之中平时少有大型动物，能猎到的多是山鸡野兔等小型动物。此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想要猎到野兔，怕是不太可能了。

他一路看着地上动物行走过的痕迹，一边探路一边前行。山中无人烧荒，冰雪渐渐消融，露出了隔年的枯草，墨绿的颜色满是颓败。

月衍寸步不让的牵着他的衣袖走在他身后，一边走一边喋喋不休的问道：“师傅，你是怎么看出周围有什么动物的啊。”

墨肆指着地上一处枯草倒伏的痕迹道：“草蛇灰线，伏脉千里的道理，你可听说过？”

月衍点头道：“太傅大人曾教过，不过那天我似乎在睡觉，记不大清了。”

墨肆无奈：“草蛇灰线，伏脉千里的意思是指一条蛇从草丛穿过，不会留下脚印。但蛇有体重，还是会留下一些不明显却仍存在的痕迹。”

“原本以为师傅只是功夫好，没想到师傅还是博学多才的呢。”月衍望着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我小的时候便不爱学习，被哥哥说了好多次都改不掉。好在哥哥宠我呀，我不学便也不逼我了。”

暮色下，她面庞光洁瓷白，行走在萧瑟的丛林之中似是花神精灵一般。墨肆望着她握着自己衣袖的手，终还是没忍心甩开她的手臂，带着这个拖油瓶继续向前走。

暮色渐浓，地面的痕迹不甚清楚。前方是一处开阔平地，草丛下隐着几颗细小的野兔粪便。月衍唧唧喳喳的不停说着什么，他也未在意，这丫头的嘴从来都停不住。

蓦地，他顿住脚步。

墨色的锦绣云靴前，一条细小晶莹的丝线隐在枯草下，竟是一截钓鱼线。这种鱼线任性极强不易断裂，不是谁人都用得起的。说是鱼线，倒不如说是设置暗器所用的丝线。

他抬手止住月衍的语声，蹲下身子查看那尚未断裂的丝线。时隔经年，那鱼线已经老迈，不像是新架设上去的。

月衍凑过来，也望着草丛之中的鱼线，刚要伸手去触，便被墨肆一把拉了回来。她不觉得放低了声音道：“师傅，是北疆的人？”

墨肆摇头：“应该不是，这暗器时日不短了，应是多年前便已经设在这儿了。”他微微皱眉，对她道：“跟着我的脚印走，注意脚下。”

他面色凝重，却是少有的紧张。月衍点了点头，自知此处危险，不敢碍了他的动作，只得松开了那只她一直握着的衣袖。

墨肆拇指扣在长剑的搭扣上，一步步的前行。夕阳渐渐没入到地平线以下，周围的天色也暗了下来。地上的枯草年年长盛，若这暗器时隔经年，定是看不出什么痕迹了的。他步步留意望着身边的树木，终于，在一棵古树的树干上寻到一处擦痕。

似是有剑划过树干，但却只是浅浅的一道印痕。他望着那痕迹，对身后的月衍道：“周围的一切东西都不要碰，有毒。”

“怎么会？”月衍从他的身后探出头来道：“若说毒术，我敢称精通。可此处草木葱郁，不像是施过毒的模样啊。”

墨肆不想解释，只是转身后退，此处曾有江湖中人战斗的痕迹，草木生的葱郁，怕也是沾染了血肉人骨吧。

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血气方刚初出茅庐的孤胆剑客，多年的颠沛流离，早已磨平了他对不平之事的激愤。他人之事，又与他何干？

“师傅……”身后，月衍低声唤他。

他脚步未停，只是继续向前行着。此处的道路他都探过，若是跟着他的脚步前行便不会出事。那聒噪的小姑娘，想必是又想到了什么粘着他的办法吧。

天色终于完全暗了下来，头顶，是被枯枝分隔成一块块的格子天。星星点点的繁星点缀在天幕之上，汇聚成一条璀璨的银河。

“师傅……”月衍又唤。

似是有些不会，月衍虽说总是爱同他讲些趣事，但在他不说话的时候，她也会识趣的不在吵他，更不会不住地唤他。

墨肆顿住脚步，回身望着那个停止在一棵大树旁的月衍，低声道：“怎么？”

月衍声音似有颤抖：“师傅，我好像踩到了……我，我要怎么办？”

暮色之中，那着着紫红色裙装的小姑娘难得的安静，就那样立在树旁一动不动。听她那声音，不像是装的。

以鱼线设置的暗器向来敏感，她此时触到了，若是不小心勾断，射出来的暗器足够将她射穿成一个筛子。纵使是年久，他不敢赌……

纵使是无情，却还是有恩的。

“月衍，站在原处，不要动。”墨肆轻声道，他沿着原路一步步的走回到她的身边，在距离她还有三尺的位置，月衍向前探着身子，似是想要抓他，宣泄自己的无助。

墨肆语声一沉：“不要动，我马上就过来，别怕……”

墨色苍穹下，月衍点头，一双灵动的大眼中，惊恐之余更有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