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我求你了。”月衍哭的无助，一双美目开了闸一般的不住落泪：“哥哥你不要杀师傅好不好，月衍以后再也不任性了，我听你的话，我都听。”

明媚的姑娘哭的像是失了挚爱的孩子，她双手捂住脸，颤抖的肩膀让人心疼。细白的指尖抹着眼睛，几千士兵面前，哪还像个骄纵的公主。

本来就是一个逼迫薛明紫乖乖听话的物事，最后却对月衍起了作用。月荷皱眉望向跪在地上望着墨肆发呆的女子，手中折扇随便指了两个人：“请公主回宫。”

在这种石头都能冻裂的天气，他身上绑着这么沉重的铁链，冷不冷？薛明紫伸手触他身上的铁链，却被他向后避开。

“你以前从不穿黑衣。”薛明紫微微平静下来，只是抑制不住眼眶中的泪水：“你的琴我还留着，一直放在竹林里，等着你回来弹给我听。还有你的剑，我没找到剑鞘……”

“王妃，我们早就过去了。”墨色护额下，墨肆跌跌撞撞的起身，在石块上跪了半晌的膝盖早已血迹斑斑，他行到月荷身边：“请主上处置。”

月荷望着依旧失魂落魄的薛明紫，半晌，轻轻扶起她，托着她的脸望向自己：“你看，他好像不大想理你，你若是气不过，孤替你罚他？”

“不！”薛明紫摇摇头，咬的发白的下唇沉默不语。

道家说，祸福相依，倒不是没有道理。就像是她，为了给廉璟煜换回解药找回了失踪三年的墨肆，是福还是祸呢？

石宝斋门前的悄然规避，辽中巷内的利箭所指，盘山窄路上的默然保护，原来一切的一切都不是巧合。险象环生之中总是有生机相随，原来黑暗之中，总是有一双温情的眸子在望着她，为她挥避一切的风雨艰难。

一双眼落在墨肆的身上，像是怎么看都看不够。她与他总是错过，当年因为廉璟煜，现在因为月荷。

八匹马所拉乘的步辇上，薛明紫与月荷共坐。同样是强迫，当年的廉璟煜不惜一切方法想要让她接受，而月荷却是淡淡的，不温不火胁迫之意甚重。

手执弓弩的兵护在月荷与月衍两尊步辇的四面八方，内层守护的是白使与八名白衣死士，身侧跟着的是铁索加身的黑衣墨肆。

苍白的面容与三年前一般，透漏出一种病态的白皙。长发松散不羁的随意束住，薄薄的唇无半分血色，小巧的耳珠纤薄精致，不像是什么福相。

衣角上的同色花纹玄妙复杂，迎风扬起之时，别有一番滋味。

他能逃掉的，三年前可以，现在也可以。但他却每次都放弃这个机会，就算是恶语相向，薛明紫也愿意相信，他是为了他委曲求全，不得不留下。

就像是在石洞中，他曾对她说过。若她回北疆，他定护她周全。

月荷手中的折扇一开一合，上面绘着的是南越国另一处山水风景。南岳气候宜人，适宜生存。北疆则是气候恶劣，每年有半年时间都是在下暴风雪，也怪不得这名皇子觊觎南岳国的国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

二人相坐无话，月荷不找话说，薛明紫自然也不主动搭话。不知道行了多久，月荷道：“孤很好奇，若是现在墨肆和廉璟煜只能留一个，你会选择谁？”

身侧行着的人，重重铁索加身。他好似没听到一半，并不在意这个问题。

薛明紫心神一怔，她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捏紧了袖中藏着的素白拙玉簪。这么近的距离，若是杀了他死士一时半会儿也反应不过来，要不要动手？

月荷不会武功，只善毒术，而她却是有功夫底子的。纵使是不如这些白衣死士，也总要好过身侧跟着的那些执着弓弩的士兵。

杀了月荷容易，可她逃得出去么？廉璟煜一定会回来寻她的，若她死了，他怎么办？

月荷望着她捏紧的袖口，笑的轻蔑。高高挑起的眼角带着三分桃花色，一张女人似得面皮不分息怒。他口中念念有词：“故人，故人，可不就是故人了？”

寒风卷着雪花儿飒飒吹来，落在她的脸上，冰冷刺骨。她长在南国，并不似月荷等人生于北疆，适应此处的恶劣天地。

步辇之上，她手脚冻得冰冷。狐裘盖在了廉璟煜的身上，她只着了一件单薄的外衣。

月荷瞟了她一眼：“薛小姐，孤倒是没有齐王那般怜香惜玉的好脾气，不想要你的真心，只想把你囚在身边而已。既然将你换了来，你便是孤的人了。你若是将孤哄得开心，皇后四妃随你挑。你若是将孤哄得不开心……”

他话未说完，调子却是拉的极长，给人深思的意味。

“别想着等廉璟煜来救你出去了，他现在自身难保，纵使是逃了也未必倒得出闲暇工夫来找你。至于他么……”月荷手中折扇指了指墨肆：“孤倒是没想好怎么处置，薛小姐要不要给个建议？”

自古以来背叛的死士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落得个痛快死法已经是万幸。薛明紫摸不清月荷的性子，只能小心翼翼的问话：“我若是说了，月荷公子当真会听？”

月荷高高挑起的眼角闪过丝精芒：“当然，说不说在你，听不听在我。”

薛明紫道：“我自然希望他活着。一为公子安全，二为公主盛情，三为个人私心。公子既然不喜欢我拐弯抹角，阿谀奉承。我便和盘托出，不知公子如何看？”

月衍看她半晌：“你知道我为什么千方百计都要把你换过来么？”

薛明紫道：“公子的心思又岂是常人能懂的，既然公子只想囚我在侧，那你我二人便都少了不少的麻烦，不是么？”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用费劲儿。”月荷道：“秣陵那一战，廉璟煜带兵攻落月坡，秣陵十万守军由你统帅，是也不是？”

薛明紫隐在袖中的手再一次握紧：“你曾承诺不会再侵犯南岳国疆土！”

“答应了又如何？孤说话从来不算数。此时廉璟煜的脑袋怕是已经送到皇城了吧，薛小姐，这样你是不是便能够安分的待在皇宫做我的笼中鸟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