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趾山并不算高，只是横跨南岳北疆，地理位置极其特殊。此时四人所处的位置更为靠阳，倒是没有山的北侧那般寒冷。

黑使丢过来的半瓶金疮药倒是好用，特别是止血效果极为显著。薛明紫起初不敢用，她始终觉得这黑使谋求甚大不安好心。可廉璟煜从军多年，也是个通药理的人，微微一嗅就知道瓶子中放的是什么药，安心的让薛明紫给她涂了。

月荷的毒药真是厉害，此时伤口已经缓缓渗出黑血。那毒药渐渐麻痹神经，会使人失去痛觉，最后麻痹致死。

薛明紫急得团团转，廉璟煜却一直闭目养神。他每隔一个时辰便会割开手腕放上一碗血，黑血浓稠，一看便知中毒颇深。

黑使不知从哪儿猎了一只兔子两只山鸡，兔毛雪白，月衍喜欢的死死抱着不撒手，无奈之下，玄衣人只得将两只鸡烤了给几人垫垫肚子。廉璟煜放掉了身上大半儿的鲜血，整个人虚弱不堪，薛明紫只能取了些肉喂他。

“这样不行，若是再没有解药，你会撑不下去的。”薛明紫挨着他坐：“我带月衍下山换解药，你在这儿等我。”

廉璟煜靠在他身上，声音浅的恍若不闻：“傻！你用月衍换了药，月荷定然再无顾忌。一旦放火烧山，你我谁都逃不出去。”

薛明紫咬牙：“总不能就这么等死，若是月荷打定了主意不拿解药换人，你怎么办！”

“黑使不是也在么？廉璟煜抬眼瞄了一眼在一旁坐的像是石像似的黑使：“白使一旦回去禀报黑使倒戈，那月荷一定会着急。到时候再随便切两根指头送下去，还怕月荷不送解药？”

薛明紫伸出手看了看，月衍他是肯定不能切的，只能拿自己开刀。不过廉璟煜肯定不同意，还是要等到他睡着了才行。她声音压得极低，轻声道：“你就这么着吧。”

……

夜间冷风阵阵，月衍靠着黑使睡的正香，薛明紫却一直未睡。他推了推廉璟煜，见他失了太多血果真睡得极熟，起身提着墨肆留下的那把剑便向外走。

在她靠近的那一刻，玄衣黑使突然睁眼，阴鸷的望着她。薛明紫吓了一跳，与他对望一眼，转身便向外走，可没想到那人竟也一同跟了出来。

“想要砍手指还是想找月荷拼命，或者是拿自己去换解药？”嶙峋的怪石上，黑使长身玉立在他身后，饕餮面具覆面。

薛明紫原本想着，此时下山让月荷送解药上来，他顾忌着黑使和月衍定然不会耍阴招。但近来受多了这人的恩惠，倒是差点儿忘了他也是月荷的死士。

她远远望着那个神秘男人，握紧了手中的长剑：“你是月荷的死士，为什么帮我们？”

玄衣男子双手负在身后，挺拔的宛若青松：“我是月荷的死士，但月荷却不是我的主人。我们各取所需，帮你是因为欠公主的情。”

薛明紫从未听他一口气说过这么多的话，既然此时无人，就着月光细细的打量着面前的玄衣男子。碧色的玉簪正是那日她同月衍在石宝斋同时看上的那一支，干净整洁的玄色衣袍干净合适，并拢的双足看似随意，却能在出现意外的第一时刻转换位置，抽剑制敌。

她偏着头望他：“我若下山换解药，对你与月衍并没什么损失，何乐而不为？”

玄衣黑使不言，依旧立在原地。绣着玄妙花纹的衣角为夜风吹起，他身姿挺拔：“你若想要切自己的手指，月衍会伤心。你若想要找月荷拼命，月衍也会伤心。”

“所以呢？你跟出来，是想将我神不知鬼不觉的绑回去？”薛明紫冷笑：“还是想劝我回来？”

纵使并无积雪，此地的天气依旧算不上暖和。有风吹起他的衣角，若是没有面上狰狞的面具，一定是这世间绝美的画面。

半晌，他终于开口道：“白使的穴道只能维持三个时辰。若我所料没错，此时月荷的兵马已经攀上山顶。你现在有三个选择，第一，趁着月荷未到与你的情郎殉情。第二，等到月荷上山，以自己的身子换你那情郎的解药。第三，我可以送你二人出山。”

薛明紫再一次握紧剑柄，眉头紧皱着望向他。面前这人，神秘而又危险，清冷的宛若用不见光的礁石。可她却莫名其妙的觉得他身上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剑柄上镶嵌的七颗宝石硌的手掌发痛，她回过神来，正撞上他那双还在望着自己的阴鸷的眸子。他有一万次机会可以将二人杀死，可他一次都没有，这是不是可以证明他并不想杀死二人？

清浅的月光下，她粉面宛若桃花：“这个选择还不好选么？死两个，死一个，两个都能活。若是能活的人算则去死，那才是真正的脑子进水。感情这东西真是害人不浅，若我不喜欢廉璟煜，自己一个人逍遥快活的逃命，是不是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黑使一言不发，转身向山洞内行去：“天亮时，月荷的人就会到。”

“你为什么这样帮我们？”薛明紫问道：“别再拿月衍搪塞，一根簪子而已，若是还情早就还完了。”

玄衣黑使脚步一顿：“死士无情，但看到有情人，总还是会心生羡慕。”

那声音喑哑晦涩并不好听，可偏偏却让薛明紫听出一股优雅的意味。就像他说自己死士无情，可话语中却是那般多情。

薛明紫望了望天色，不出一个时辰就会天亮。她笑笑：“说是无情，却是多情的那一个。你喜欢月衍，月衍也喜欢你。既然真心相爱又何必委屈自己，天涯何处不是家？”

玄衣黑使不在答话，嶙峋怪石之上，他脚步稳健走回到石洞前：“有些东西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但你既然选择了救他，我会同你回北疆，保护你的安全，直到他来接你。”

薛明紫点点头，她知道黑使不需要自己的回答。

脚下的碎石凹凸不平，稍一不留神就会将人绊倒，摔破膝盖。

小孩子总是比大人快乐，为什么呢？因为他们小小的脑袋里装不下太多的愁思。

摔破的膝盖总是要比破碎的心恢复的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