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啊！冲！”身后喊杀震天，周字大旗矮廉字大旗三寸挂上城头。廉璟煜一笑，身子一软，靠在薛明紫怀里沉沉睡去。

月荷遥望着大批从城中杀出的士兵，双拳狠狠地捏紧，原本涵养极好的公子一拳砸在了车辕之上：“该死，原来等的是本国的援军！”

骨节处被蹭伤，先是发白的伤处开始缓缓渗出血丝。仅剩下的两个死士顿时跪地不起，月衍一时间也蒙了，紧忙掏出帕子上前给哥哥裹手。

“鸣金收兵！”月荷声音冷峻道。

邛原是为天险，向来易守难攻。月荷原本还想着在兵力上压倒廉璟煜一筹，没想到竟还是落入了他的圈套。援军已近才开城迎敌，真是下的一手的好棋啊。

北疆国皇宫，金鸾御座之上，月荷单手支颐看着军中的伤亡奏报与抚恤分配。

木恒和火锡已经搀着玄衣黑使回来，一行四人跪成一排，玄衣人胸口处的戟伤还在不断的涌着血，染透了一双苍白的手。他的眉头微微皱起，失了血色的面庞没了面巾的遮挡，坚毅冷漠之外带着三分使人怜惜的痛楚。

月衍在一旁早已急得团团转，不过自家哥哥正在气头上，她也不敢上去劝。

“你们三个，下去。”月荷扫了眼月衍，又扫了眼跪在下首的那人，一张脸沉的像是要滴出水来：“你知道，不够锋利的剑，孤从来不留。不够忠诚的狗，孤也不会留。”

玄衣人眉眼清冷，下唇上咬破的血洞始一开口说话便从唇角淌下一行血线。他生生咽了口血，打颤的双腿已经有些撑不住自己的身子：“请殿下赐死。”

“哥哥！”月衍听了他这不要命的话，一瞬间花容失色，小跑了两步同他跪在一起：“哥哥，师傅不过是说的气话，您不要往心里去。”

月荷冷笑：“这世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主子担待奴才了？你知不知道，你越为他求情，他死的便越快？”

月衍伸手要去扶那玄衣人，却被染着血的手一把推开：“殿下若是不打算杀我，那我就先下去领罚了。”

“瞧吧，多傲气？”月荷笑的更冷，高高挑起的眼角有若凤目，带着能够焚尽这世间一切的火焰：“我从不怀疑你的忠诚，因为你从来就没有过忠诚。”

他随手丢了份折子到他眼前：“领了罚从白使手底下挑四个人带着，名单上的人，若是有一个留了活口，谁求情都没用。”

玄衣人沉默半晌，染血的手捡起折子缓缓退出大殿。

月荷上前将月衍扶起，不曾碰过刀剑只摸过琴弦画笔的指尖缓缓抹去她脸上挂着的泪珠：“从今以后叫白使教你习武，你若是再去见他，那他的这条命就真的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那声音清浅，却像是吐着信子的毒蛇。

……

邛原，一切都是井井有条。

二百亲兵守在门前，将骠骑将军周栏挡在外面，就算是见了圣旨也傲立不贵。周栏一怒之下破门而入，展开圣旨开念，只不过面色还略有苍白的廉璟煜依旧就这薛明紫手里的汤匙一口口的吞着药汤，丝毫没有想要理会他的意思。

圣旨上不过一些齐王廉璟煜私调兵权，违抗圣意，大逆不道之类的话语。最后还说让他立即交帅印于周栏，立刻回宫待罪。

廉璟煜神色平静的听着圣旨喝完了药，又就这薛明紫的手吞了颗蜜饯，这才倒出功夫问了他一句：“念完了？”

周栏愤怒，一个罪臣还有这么大的架子，真真是悍不畏死。他伸手点指着卧榻上的王爷：“廉璟煜！你抗旨不尊，你就不怕皇上砍了你的脑袋！”

薛明紫“噗嗤”一笑，紧接着廉璟煜也是一笑，二人笑了一会儿竟变成了哈哈大笑。周栏不明所以，一脸怒气的看着二人，只见廉璟煜笑得开怀：“骠骑将军，你就不怕本王先摘了你的脑袋？”

廉璟煜他敢？廉璟煜他还真敢！这又不是当年在金銮殿上，那位德高望重的太傅大人参他喝花酒不给钱，他出了金銮殿就将太傅大人腿打折的时候了。

太傅大人他都敢打，更何况是他这么一个骠骑将军，将他的头砍了正好自己兼任啊！

周栏一张脸青了又紫，紫了又蓝，半晌，他才认命似的从怀里讨了个信封放在桌面上：“陛下命末将转告将军，莫要急着抗旨，看了信再决定。”说罢，后退了两步退了出去。

廉璟煜也不理他，伸手在桌子上又捡了颗蜜饯塞进嘴里。女人还真是麻烦，他们往常行军打仗有个伤病什么的不就是上个药，挺两天就过去了？怎得到了女人这儿不仅得外敷还要内用？又不是断胳膊断腿，至于这么麻烦？

再说了，他虽然是个金枝玉叶的王爷，可八岁参军到现在也是十几年的老兵了，再怎么说也不至于喝药怕苦吧。明明就是一碗苦药汤子，一口干了不就完事儿了？偏要拿着小汤匙一勺一勺的折磨人？

不过，若折磨他的人是薛明紫，他还是很甘之如饴的。

廉璟煜身上大大小小战伤二十余处，说是全身的骨骼机理打碎了重造也没什么不对。是以，薛明紫倒也没好心的过来照顾她，自己翘着个二郎腿到一边儿吃蜜饯去了。

半晌，她转过身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瞟他：“你当年真的打断过太傅的腿？”

“那老东西参我喝花酒倒是没什么，京城那个富家子弟不喝点花酒，竞竞花魁什么的。可他参我喝花酒不给钱，本王是什么人？可能不给钱吗！”廉璟煜悍不畏死的侧过身子同她唠叨：“没想到先帝还信了，本王等到下朝才揍他，没在金銮殿上揍他已经是脾气好了。”

薛明紫哈哈哈大笑出声，神色宛若同一个床上掏过裆摸过鸟的好兄弟一般用胳膊肘子撞撞廉璟煜：“那你到底给钱了没？”

“没给，当日本王心情不好，谁还敢追着本王要钱不成？”廉璟煜道。

薛明紫又笑：“可不，敢追着王爷你要钱的人都已经被你打断腿了。”

廉璟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