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之下，玄衣的公子对月而立，眉眼如画。

腰侧的佩剑着鞘，他的手压在剑柄上，神色凝重。有风吹过，吹起他绣着古怪花纹的衣角，远远看去竟有些飘逸洒脱的模样。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他并未回头，依旧遥望皓月。

“师傅，坐下吃些东西吧，我们已经回了北疆国的疆土，不会有危险的。”月衍贴上来环住他的胳膊，紫红色的裙据飞扬，笑眯眯的将大饼和水壶塞在他的手里：“你身上还疼么？都怪臭哥哥，等我回去以后骂他！”

玄衣人眉头皱了皱，将饼撕开留了一半儿，又将另一半儿递回给月衍：“是在下办事不利，殿下罚我思过也是应该。”

月衍接过饼，气鼓鼓的咬了一口：“哪里是思过啊！哥哥都不让你养伤！若是我不把师傅要回来，哥哥还不一定要你去做什么危险的任务呢！”

盈盈月光下，她向玄衣人的身侧坐了坐，伸手挽了他的袖子，看到纵横交错的鞭伤顿时眼圈一红：“师傅，等哥哥回来我就将你要来，以后只教我习武好不好？”

“承蒙公主殿下抬爱，我不过一介亡命之人，不敢承公主大恩。”玄衣人将另一半的饼也递给她：“公主吃饱后还请尽快上路，殿下此行甚为危险，在下还要赶去护驾。”

“我不让你走！”月衍抱着他的手臂，见他眉毛浅浅一皱，这才想起他身上还有伤，紧忙放开了端正坐好：“师傅，那你以后不叫我公主殿下好么？你就叫我衍儿吧。”

玄衣人侧过脸望她：“在下不敢。”

月衍闻言神色暗淡的接着啃饼，时不时地瞟上他一眼。半晌，她才蹑手蹑脚的走到他身后，从怀中掏了个长条形的盒子递了过去：“师傅，我在辽中逛玉石店的时候见到一支特别好看的簪子，就想着买来给你了，你能戴上试试么？”

玄衣人又是浅浅一皱眉。月衍生怕他不喜欢，刚忙开了盒子，将那枚碧玉簪取出来托在掌心。她将玉簪对着月色一照，浅绿色的光芒在掌心上铺展开来，倒是块水头极好的翠玉。

月衍献宝一般望着他：“我在石宝斋一眼就看中了这枚翠玉簪子，当时还有一位坐着轮椅的姐姐也看中了，我好不容易才求她让给我的呢，师傅就试一试吗！”

玄衣人未说话，只是沉默不动。月衍笑了，蹦蹦跳跳的绕到他身后，踮起脚尖解开了他绾发的簪子，又用手中的翠玉簪子重新将长发绾起。

绾好了发，她转回来望向玄衣人：“师傅，你带着真好看，就收下好不好？”

他望着身前笑的含蓄的姑娘，一直按在剑柄上的手松了松，宛若冰冻的雪山终于解冻：“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月衍扬起一张小脸儿冲他笑笑：“就知道师傅最好了，师傅不是一直教我习剑者要胸怀坦荡，知恩必报么？那姐姐将簪子让给我的时候我也许诺以后一定要报答她的，可是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到她了。”

“怕是没机会了，殿下正在带兵攻打秣陵，南岳国此战挂帅之人正是齐王，而让簪子给你的正是齐王妃。”黑衣人神色平淡，遥遥望向远方一望无际的平原：“公主殿下可以赶路了么？”

“你说那姐姐是齐王妃？”月衍惊呼。

玄衣人点点头，微微皱眉瞧她，不知道这惯爱突发奇想的公主殿下又要造什么幺蛾子。

月衍伸手拉住他的一只手便向马匹的方向跑，一边跑着一边还道：“不行不行，知恩必报，姐姐让了簪子给我，是不是我求哥哥不要攻打他们就算是报恩了？”

玄衣人跟着他走，半晌才明白下来月衍说的是什么意思，点了点头：“公主说的没错。”

月衍跨马而上：“那我们现在赶回去应该还来得及吧，正好师傅你担心哥哥，我担心漂亮姐姐，我们一起敢回去救人可好？”

玄衣人不明所以，替她牵着马缰：“殿下吩咐在下平安护送公主回皇宫。”

月衍着急的直跳：“我就是要回去！以师傅的武艺，不管月衍到哪儿都是护得住的，师傅陪我回去救人好不好？”

玄衣人一怔，望着她光洁稚嫩的小脸儿有些不明所以，僵持了半晌，他才放下马缰跨上另一匹骏马：“下不为例。”

月衍得意的笑笑，策马向着秣陵的方向疾驰而去。

其实她这个师傅面冷心热，虽说平时总是板着一张棺材脸不笑，若没人问话也不说，其实还是很照顾她的。就算是平日里她有一些无理取闹的小作小闹，他也不多说一句重话，最多便是像刚刚一样道一句：“下不为例。”

月衍抿着唇笑，飞驰的骏马上，她望着身侧坐在另一匹骏马上潇洒奔走的师傅，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

这点路颇不好走，若是不专心御马便会掉下来。月衍不过这么稍稍走神的功夫，身子一个颠簸便失了平衡。玄衣人眼疾手快，伸手服了她一把，脸色有些不悦：“公主殿下，请专心御马。”

“我手都被缰绳磨痛了！师傅带我！”月衍顾着腮帮子眼泪汪汪的一手抓着缰绳，一手伸到他眼前：“师傅，若是哥哥看见也要心疼的！”

玄衣人眉头皱的好像能夹死蚊子，他怒目而视，月衍却突然一笑，等着马镫的脚一点跃到了他的身前：“师傅就带我一会儿，月衍乖乖不给你添麻烦。”

“下不为例！”玄衣人声音冷道。

月衍在他怀里舒舒服服的靠着，一会儿抬头看看他，一会儿玩会儿自己的手指。半晌，终于憋不住了先答话：“师傅，他们都叫你公子，你原本叫什么啊？”

“殿下未曾赐名，所以在下无名。”

月衍嘟嘴：“师傅，你说你谁都不理，就理我哥哥，你不会是个断袖吧？可我哥哥已经有太子妃和侍妾了啊，你喜欢他不会有结果的。”

玄衣人唇角一抽：“公主殿下误会了，殿下与我不过是主仆关系。”

月衍有望他：“真不是断袖？”

玄衣人将马缰塞进她的手中，足尖一跃跃上了另一匹飞驰的骏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