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负手而立，一身戎装威风凛凛。他气势凛冽，眉宇间自带睥睨天下的傲气。
顾玲珑心中猛地晃过三个字——慕君烨。
她千算万算算不到居然会在这样的场景下与慕君烨重逢，那时她是王府侍妾，他是失忆的傻王爷，可如今，她成了死罪难逃的囚犯，而他则是高高在上的肃王。
他如今威严赫赫，赫然与从前傻不愣登的模样天差地。
四目相对，竟是面目全非恍如隔世。
慕君烨面无表情，那双鹰目锐利如刀，扫在了顾玲珑的脸上，顾玲珑竟感觉自己的面皮都被割得有些发痛。
那眼神，竟比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还要冷漠三分。
她手一抖，下意识地挥开了连铮抓住她的手。他竟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是没认出她来，还是早就忘了她？
正待顾玲珑看清他的神色，慕君烨早已经移开了视线。看着他这幅冷漠如霜的模样，顾玲珑杏目微微一眯，眼底划过一丝探究。
在面对这个男人的时候，顾玲珑从来不敢掉以轻心。她倒要看看，慕君烨要玩什么把戏。
转瞬间，她已经将视线绕回了墨元湛的身上。长久未见，墨元湛周身温润不减，真真是顾玲珑见过的最文雅的皇子了。
墨元湛看顾玲珑的眼神太过和善，叫顾玲珑有些莫名，她与这皇子不过两面之缘，实在谈不上什么交情。
“来人，解铐。”墨元湛看着顾玲珑身上的镣铐，眉头微皱，挥手命人给顾玲珑解铐。
尚且跪在地上的李慵见状，急忙道：“殿下万万不可，这人犯了死罪，按律是要斩首的！”
李慵事到如今还不放弃要杀顾玲珑的歹毒心思，很好很好，顾玲珑眼眸一沉，她与李慵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墨元湛岂会容李慵摆布，他淡淡道：“李大人此言何意？他斩首凶手，扬朱雀营军威，何罪之有？若是当真杀了有功之士，岂不是要叫天下军士寒心？李大人以为呢？”
李慵心里头“咯噔”一跳，安王殿下这是存心要保云锦了？他原以为云锦不过是一个行事张扬的小子罢了，可如今看来，他身后竟还有安王做靠山？难怪他敢如此嚣张！
一边是户部尚书，一边是安王殿下，李慵哪一边都不敢得罪。况且今日还有肃王在场，李慵聪明地闭上了嘴巴。
“一切但凭殿下做主。”
墨元湛正欲叫顾玲珑起身，岂料，一旁的慕君烨却是忽然有了动作。
“且慢。”慕君烨蓦然出声。
他声调一如既往的低沉磁哑，从前大多是透着撒娇软糯的意味，可如今，这声调中勾着几分冷意淡漠，落进顾玲珑的耳朵里，叫顾玲珑心头一跳。
慕君烨垂眸看着顾玲珑，眼底幽暗得深不见底，他道：“军有军法，若是为一人偏私，如何服众？”
什么？顾玲珑听得心口微震。慕君烨这是什么意思？是要让顾玲珑当众挨罚不成？这话由墨元湛说出口，顾玲珑倒能接受，可偏偏是慕君烨？
“那王爷的意思呢？”墨元湛问道。
慕君烨漠然道：“杖责五十，以儆效尤。”
杖责五十？顾玲珑几乎都要气笑了。这五十板子打下来，顾玲珑不死也成残废了，慕君烨果然狠毒。
她捏了捏手掌，抬头看了慕君烨一眼。这一眼勾着探究和审视，与慕君烨堪堪对视。“顾玲珑”已死，她如今是云锦，还怕慕君烨能把他如何？
慕君烨不动声色地接招，面上一丝未变，顾玲珑竟未能探究道他的一丝情绪。
他果然已经恢复了记忆，顾玲珑暗道。不过，他一来就针对她，这个兆头可不怎么好。
也罢，终究他们如今是陌生人，顾玲珑又何必再执着于往事。她心中冷笑，垂下了脑袋。
她没发现，在她移开视线后，慕君烨的眼神由冷漠转为纵容，那眼底深处，还深藏着一抹失而复得的微光。
墨元湛闻言多看了慕君烨一眼，不过到底还是卖了他一个面子：“王爷所言不虚，不过他到底有功在身，功过相抵，这五十杖便改为十杖，由狼牙执行。都下去吧。”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狼牙偏帮顾玲珑，要狼牙来执法，不就是变相饶了顾玲珑么？
狼牙心中一喜，忙道：“小人一定不负殿下的吩咐，这十板子小人都会一一抽到云锦的身上。小人告退。”
狼牙迫不及待地拉着顾玲珑出了校场，将所有人都甩在了身后。
顾玲珑能感觉到那道犀利的视线一直黏在她的身上，这次，她没有回头。
一场杀头重戏因为两位天潢贵胄的到来而无疾而终，校场上的剩下的大气都不敢出，个个战战兢兢地站在了原地。
眼见顾玲珑离开，墨元湛这才朝慕君烨歉然道：“想不到今日营中竟出了这样的事端，还望王爷莫怪。”
慕君烨回味着方才顾玲珑灵动又锋利的一眼，只觉有趣，他们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他淡淡摆手：“无妨。”
朱雀营随即在校场上整队排列，接受安王与肃王的阅视……
校场外，狼牙连拖带拽地将顾玲珑拉了出来，见四下都无人，动手锤向顾玲珑的肩膀。
可手还没捶下去，就被顾玲珑挥开，“你干什么？”
狼牙讪讪地收回自己的手，嘴上不服气地道：“又不是女人，拍一下怎么了？你可真有面子，让安王都对你手下留情。你不知道这位总兵大人，在朱雀营里对谁都不温不火的。你小子厉害了。”
安王对顾玲珑的维护，就连五大三粗的狼牙都能看得出来。
顾玲珑的关注点显然不在此，她奇道，“你说，安王是朱雀营的总兵大人？”
眼见狼牙点头，顾玲珑心里暗自思量，原以为墨元湛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子，想不到他手中还握着一只军队。朱雀营虽然是末流，但毕竟是一股军力。
若是加以利用的话，说不定会事半功倍。顾玲珑转念间，已经将利弊关系都逐一分辨了个遍。半晌，嘴角缓缓扯出了一丝微笑。
一旁的狼牙见她这副模样，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他忍不住道：“你又憋着什么坏呢？笑得忒邪恶了，看得老子鸡皮疙瘩都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