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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六章 二十年换一眼花开花落(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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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阿舜便见到了楚云锦。

城门口围着一圈平民,正不停地对着城楼指指点点。阿舜循着他们的动作往上看,瞳孔突然剧烈收缩。

城楼顶上长长的廊柱上,正吊着一个人。那人的尸体用破麻袋裹着,头发干枯地散落在身前,分不出是男是女。突然一阵大风刮过,那尸体晃晃悠悠地摇曳了起来。

地上的围观百姓见状,纷纷惊奇地低呼出声。

阿舜见到那尸体的第一眼,就认了出来,这就是郡主!

阿舜的心尖犹如被尖刀撕开了一道又一道血淋淋的口子,剧痛的几乎难以呼吸!

他放在心尖上的明珠,竟死得这样凄惨,死后更是被侮辱性地挂在了城头,暴尸了三天三夜!

郡主!阿舜浑身剧烈地颤抖着,眼眶滚落出了两行血泪!

这时,阿舜怀中的楚云策突然尖叫一声:“姐——唔!”

阿舜及时地捂住了他的嘴巴,可这异动却还是引起了很多的注目,那些人戳戳点点地指着他们,“这两个乞丐干什么呢,怎么鬼鬼祟祟的,该不会是乱党的余孽吧?”

审视和怀疑的目光落在了阿舜的身上,有人已经悄悄地脱离人群,赶去向守城的官兵们通风报信。

阿舜望着城楼上的尸体,心中寒凉刺骨。郡主将小少主托付给他,若是不能护着小少主安全脱身,那他怎么对得起郡主!

阿舜狠了狠心,一掌劈晕了楚云策,将他扛在肩头。他最后深深地看了眼悬挂在城楼上的尸身,将她此刻的惨状印刻在了心中。

这一刻,他在心里发了一个毒誓,他要杀了墨修奕,将他的头颅割了风干在城楼上。他要让这天下冷眼旁观的愚民们,都得到惩罚.

等他归来时,将会带来铁蹄和狼烟,他会将整个天靖都颠覆在他脚下。

帝京,他终有一日会再回来!

自那日后,阿舜和楚云策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楚云策不哭也不闹,阿舜带着他出城,他竟也未曾反对。

昔日娇生惯养的小世子一夕间坠入泥潭,他亲眼目睹了每一个亲人离他远去,就连他最挚爱的姐姐,也成了城楼上的干尸。

楚云策到现在都没有发疯,阿舜就觉得已经是万幸。

阿舜费了极大的心力,才将楚云策带出了京城。两人逃亡的路上遭遇了无数次的追杀,最严重的一次,阿舜身中十余刀,离死亡就差了那么一步。

越是临近江阳城,阿舜身上的伤口就越多。每当他要撑不下去了,他就会响起郡主在他耳边的嘱托,阿舜,活下去,带着楚云策活下去!

阿舜他终是带着楚云策安全抵达了江阳城罗刹山下,可熟知,他们二人竟是在半路上遭了山匪!

山匪不仅抢了银匙,还将阿舜和楚云策掳进了山寨中。土匪丧心病狂,将两人关押在猪圈中,像畜生一般奴役着。

土匪头子喜好娈童,一日竟是闯进了猪圈,意欲对楚云策不轨。阿舜拼死反抗,被活活打断了四肢,毁了容!楚云策用尖石划伤了自己的身体,划得全身上下都是血痕,才堪堪逃过了一劫!

遍体鳞伤的两人被扔在猪圈内等死,不知过了多久,楚云锦忽然挣扎着爬到了阿舜的身边,朝他道,“我要杀了他。”

那时,楚云策血迹斑斑的脸上露出的扭曲阴毒的表情,阿舜很长时间都忘不了。

两人忍辱偷生了两年,某一日,楚云策忽然两手鲜血地跑了回来,兴奋地告诉阿舜,他杀了土匪头子了!

那是楚云策第一次杀人,而阿舜的机会也来了。

土匪头子一丝,山寨群龙无首,阿舜以雷霆手段横扫山寨,几番血腥镇压后成为了山寨的新首领,干起了他从前最为厌恶的杀人越货、无恶不作的土匪勾当。

与此同时,楚云策结识了骊山老怪,被他收做了徒弟。

骊山老怪年轻时曾是威名赫赫的江湖第一杀手,后被仇家联手围攻,被刺瞎了双眼。从此隐姓埋名归隐骊山,再不问世事。

此番竟是阴差阳错地被山匪掳上了山,又恰巧撞见了楚云策刺杀土匪头子的一幕,对楚云策倍感兴趣,特意收他做关门弟子。

楚云策被骊山老怪带走,此后十年,阿舜都没再见过他。

阿舜当了土匪后改了名字叫屠洪山,用十年的时间,成为了雄踞一方的悍匪霸主。

他变得不像自己,他杀人如麻,手段残酷狠毒。在西南,他是人人畏惧的屠爷,是西南官兵恨不得除之后快的匪首!

每每午夜梦回,他都会梦见郡主,郡主对他说,阿舜,你怎么变成这幅模样了?然后再从梦里惊醒。

阿舜从来都不当这是噩梦,每一个有郡主的梦,对他来说都是美梦。可惜,越到后来他就越少梦到郡主。

可他永远不会忘记郡主的脸,更不会忘记当年在城楼上看到了那副画面。

此间,他收养了两命孤儿,一个名为“屠龙”一个名为“屠天”,意在屠戮真龙天子,屠灭天下。

阿舜带着心中宏愿,不停地壮大势力。

突然有一日,阿舜忽地收到了楚云策的来信,信中楚云策周密地谋划了一系列计谋,无一不是祸乱天下的毒计。

阿舜笑出声,很好很好,楚云策果不愧是郡主的弟弟,比他厉害比他有出息,在这十年里竟是建立了自己的组织,做事更比他狠毒比他决绝!

照楚云策的大计,天靖覆灭是迟早的事情,阿舜已经迫不及待要看那个狗皇帝从龙椅上摔下来的一幕!

密谋八年之后,时机已经成熟!

阿舜率领悍匪攻占百里城,开启了祸乱西南的第一步!

然而,在百里城中,却是出现了令人意想不到的变故。那个变故的名字,叫做百里月瑶。

百里月瑶长着一张与楚云锦极为相似的容颜,当阿舜第一眼见到她时,他以为楚云锦死而复生回到了他的身边。

他暗下决心,一定要得到她。

屠洪山将这一消息告诉楚云策,楚云策只笑他鬼迷心窍。

百里城城破后,阿舜在城主府抓住了百里月瑶,将她囚禁在了玉香院中。

他没有对她做些什么,只是守在她身边,整宿整宿地盯着她的脸瞧。

越看阿舜的心就越软,她真的长得太像郡主了。

可百里月瑶却远没有郡主的好修养,她反抗得极为激烈,整日不是摔东西就是疯叫,对阿舜又咒又骂,全然没有一句好话。

阿舜却不在意,他不管百里月瑶待他如何,只要人在他的身边就好。

年关将近,郡主的生辰又要来临,阿舜精心地做了一个礼物,送到了百里月瑶的面前。可哪里想到,百里月瑶竟是当着他的面将礼物打碎,并出口唾骂道,“你的东西跟你的人一样恶心,你给我去死吧!”

那张酷似郡主的脸说出了这样绝情的话,着实叫阿舜有些伤心。

郡主从来都不会扔掉他的脸,从来都没有对他口出恶言...不一样,到底不一样。

那一夜阿舜喝了很多的酒,喝到最后他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他跌跌撞撞地冲进了玉香院中,想去看一看那张脸,可是,百里月瑶竟甩了他一巴掌,叫他滚!

阿舜不会滚,不会离开郡主,永远都不会!

阿舜理智一瞬间断裂。

醒来之后,阿舜看着瑟缩在床角的女人,这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他猛地冲出了玉香院,将身体浸泡在寒池当中,心中惊惧地想,

完了,他脏了,他再也配不上郡主了。

还未等阿舜平复心绪,便有属下来禀告,说况寻从铁笼子里逃了出去。况寻是百里月瑶的姘夫,他当时抓住百里月瑶,假意在况寻面前羞辱百里月瑶,况寻竟是当场崩溃!

对于这个无用废物,阿舜一向是嗤之以鼻。

阿舜将计就计,让替身出没在玉香院,果然引出了况寻!可不料,中途竟是出了岔子,一个高手横空出现,将况寻给救走了。

阿舜将百里月瑶再次囚禁在玉香院,派人去追捕那两个逃犯,随后他便又开始埋首做他的贺礼。

年关越来越近,阿舜的梦魇也越来越严重,有一日,他竟梦到自己还未完成大业被人杀了。

不知为何,阿舜心中涌出了不详的预感,他开始频繁地出入玉香院,每每看着百里月瑶那张脸,阿舜的心才能得到片刻的宁静。

忽有一日,一贯对他深恶痛绝的百里月瑶却像是突然转性了一般,对他百般讨好。阿舜心中警惕,可表面却是不动声色地接受了百里月瑶的讨好。

他喜欢看她穿着艳色的衣服,这幅明艳的模样,越发与郡主想象了。

他欣赏她,同时也偶尔想杀了她。

可这样的美好,不过是眨眼就散。

屠龙这个不成器的废物坏事,竟是跑到玉香院大吵大闹,等阿舜赶到时,百里月瑶已经昏死了过去。

不得已,阿舜将她抱到了卧房中,可哪里想到她竟是怀了身孕!

怎么可能!怎么可以!

这身孕无疑是阿舜背叛郡主的最佳佐证,叫阿舜只觉厌恶不已!阿舜的杀机再也隐藏不住,动手掐住了百里月瑶的脖子。

可看着百里月瑶在他手上不停挣扎,那张酷似郡主的脸惊恐得泪流满面,阿舜刹那间收手,将她抱在了怀中。

他不会杀她的,永远不会!

意外接二连三,阿舜突遭刺杀,不过对方武功不济,阿舜并未放在心上。何况,楚云策派来保护他的人,会替他解决麻烦。

阿舜抱着百里月瑶就要离开,可哪知方才走到路口,阿舜的胸口就突然刺痛!

他低头一瞧,他怀中的女人不知何时醒了过来,给了他几乎致命的一刀。她冲他扬起微笑,那笑容竟那般狡黠飞扬,在这一刻,百里月瑶竟跟他脑海中的郡主真真正正地重合在了一起。

他突然就失去了反抗的念头。

可那人竟是伪装成百里月瑶的刺客!看着那张全然陌生的脸,阿舜出离地愤怒,他们怎么敢亵渎郡主的容貌!

看到百里月瑶疯了的时候,阿舜是想杀了她的。逼疯百里月瑶的始终是他,于情于理,阿舜都不能让她留在世上痛苦地活着。

他对百里月瑶本人并没有感情,他只是钟情于这张脸,这张人皮。

楚云策曾经说他鬼迷心窍,到这一刻阿舜才有了这样深刻理会,他可不就是鬼迷心窍?明知道是假的也要留在身边。

在漫长的岁月中,楚云锦已经成为了他求而不得的心魔。

百里月瑶一刀刺中了他的咽喉,他知道他命以休矣。他当了土匪后作恶太多,能死在百里月瑶的手中也算罪有应得。

可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终于开眼垂怜了他一回,在他弥留之际,竟听到了郡主的声音!

郡主唤他,阿舜阿舜!

阿舜,这个名字已经消失在阿舜的生命里十几年,自从郡主殁在帝京后,就再也没有人这样叫过他。

他有些不敢相信,生怕这一切只是他临死前生出的错觉,他问她,是您吗。

当他听到她在他耳边说出“我是楚云锦”五个字时,阿舜尘封多年的心终于重新跳动了起来。

郡主回来了!郡主真的回来了!

真好啊,能在临死前见到郡主,他的夙愿已了。

他有太多的话想对郡主说,想告诉她他不辱使命地将小少主给救了出来,想跟她分享他在她离去的十八年里他所遇到的有趣的事情。

可想来想去,却发现脑海中竟是连一两件趣事都无,统共都是些打打杀杀的玩意儿,他这十几年过得寡淡无味,可真是太失败了。

在他意识消散的刹那,他忽然想起自己似乎还没有给郡主送生辰贺礼。

下辈子吧,阿舜想。

他今生作孽太多,下辈子定是做不了人了。下辈子,他希望做一缕郡主头上的秀发,能日日熨帖在她身边。或者做一株路边的野花,能在郡主经过时为她绽放美丽。又或者,做一朵天上的云彩,晴时为她遮挡艳阳,阴时消散在空中,只要她一抬头,就能看见他。

只要,能跟在郡主的身边,做什么都好。

【作者题外话】:屠洪山这个角色十分复杂,他颠覆天下是为了楚云锦,最终却死在了楚云锦的怀里,可恨又悲情。我写着写着竟是意外的喜欢他,所以写了这个不长的番外。

记住在番外里出现的这些人,以后都会隆重出场的。

番外篇终,接下来回归现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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