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晏反应奇快，从一堆礼品中抽出了一个墨绿色的方形长盒，交到了顾玲珑的手里。
这盒子重量不轻，令人好奇里头究竟有些什么东西。
顾折言冷嗤一声：“这肃王府也真够小气的，居然只给你送了你一个破盒子做贺礼，难为你还惦记着他。”
这个他指的是谁，两人都心知肚明。顾折言最为在意的，就是顾玲珑与慕君烨之间藕断丝连，那日也正是因为他，两人才不欢而散。
顾玲珑失笑，顾折言这厮嘴巴如今越来越刁钻。她懒得与他浪费口舌之争，说了声“回屋。”
厢房内，顾玲珑靠在床边，细细看着手里头的长盒。这长盒上的花纹繁复而精美，一看便是惊心所造，她的目光落在锁扣上，迟迟没有动作。
“看着它干什么，还能看出花来不成？”顾折言从门口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看见顾玲珑失魂般的模样，忍不住嗤道。
顾玲珑挑眉，故意回道：“这东西比花可金贵太多了，好歹是肃王爷的一番心意，我总要好好瞻仰瞻仰。”
顾折言脸色黑了黑，这小没良心的东西当真还在惦记着那姓慕的?
顾玲珑打量着顾折言变幻纷呈的脸色，嘴角扯出了笑意，眼见顾折言脸色越来越黑沉，顾玲珑这才将长盒扔在了案头上，“你找个人，将这东西原封不动地送回肃王府。”
顾折言一怔，料想不到顾玲珑居然会这么说。他有些古怪地开口：“当真？你可舍得？”
“我们如今在京城根基未稳，与肃王府越少纠缠越好，日后肃王府的东西一概不许收。”顾玲珑冷淡地说道。
顾折言对顾玲珑这冠冕堂皇的说辞一字也不信，她提起慕君烨时，眉宇总有说不出的复杂，这让顾折言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一会儿我叫人送回去，你先将药喝了。”顾折言将药递给了她，顾玲珑闻着那刺鼻的味道，脸色都不由得发苦。
在顾折言的逼视下，顾玲珑闷头喝干，她砸了砸嘴巴，苦着一张小脸道：“苦...”
顾折言看着她紧皱皱的小脸，脸色总算是缓和了下来，他冷哼道：“该！”
话虽如此，可顾折言的手里却是捏出了一颗甜枣蜜饯，扔进了顾玲珑的嘴里。
蜜饯甜腻的味道中和了药味的苦涩，在口腔形成了一股复杂且奇异的味道，顾玲珑望着顾折言弯了弯杏眼。
“你啊你啊...”顾折言暗暗摇头，心口的怨怼也化为了丝丝无奈。他对顾玲珑从来就生不出什么怨气，只要她冲他笑一笑，他就能立马丢盔弃甲了。
顾折言心中顿觉不妙，他怎么有种自己被吃得死死的错觉？然而就算心里早有感悟，可还是忍不住一错再错...
顾玲珑扭头看着面前的顾折言，“对了，窦家那边怎么样了？”
今日状元宴上，顾玲珑并未看见户部尚书窦行章的身影，那位大人居然连这样的宴席都错过，想来家事牵绊不浅啊。
顾折言一屁股坐在顾玲珑的旁边，好笑地睨着她，“窦麒被窦氏寄予众望，你一手废了窦麒的两条腿，窦家上下自然是竭尽全力，想方设法地要治好窦麒的腿。今日更是公开贴了告示，广寻天下名医。不过你状元爷的风头太过强劲，无人关注到窦家罢了。”
窦家竟然发布了告示？想来窦麒的状况当真糟糕到了极致。
不过广寻天下名医嘛...顾玲珑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致地看向了顾折言。
她的眼神带着几分令人毛骨悚然的玩味，看得顾折言背后发毛。他双手交叉在胸前，冷眼瞪着她：“看什么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允。”
顾玲珑看着他这般警惕的模样，嘴角勾出了一抹笑意，“顾哥哥，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怎么就不允了？别怕，我不会坑害你的。”
不会才怪！这丫头的心思最是诡谲，顾折言都被她坑过多少次了？他决计不会再上当了。
“好吧，连九曲莲花樽都不能打动你，那便算了吧。”顾玲珑无不遗憾地说道。
这九曲莲花樽可是价值连城的宝物，而且还是绝世孤品，世上只此一件。
顾折言眉头动了动，脱口道：“成交。”
顾玲珑眯眼笑了，笑得像只狡黠的狐。顾折言看着她狡诈的小表情，肠子都悔青了！叫你贪财叫你贪财，就这样把自己给卖了！
“过来~”顾玲珑朝他勾了勾手指头，在他耳边耳语中，顾折言听着听着，眉头高高地挑了起来，最后竟是勾唇一笑，露出了跟顾玲珑很是相似的狡诈笑容...
两人在顾宅密谋大计，而远在几里之外的肃王府门前，顾折言派去的手下已经赶到，将肃王府送来的贺礼交还给了齐管家。
齐管家看着被退回来的贺礼，心道这新晋的武状元当真不识好歹。他进了王府，一路前往凌云轩中。
大厅内，肃王府之主慕君烨正端坐在主位上，他手边放着一杯热茶，彼时茶雾袅袅茶香四溢，让慕君烨冷峻的面容都显出了几分飘渺。
“老奴见过王爷。”齐管家进了厅内，将手中的长盒奉上：“武状元将贺礼退了回来。”
齐管家说得小心翼翼，唯恐触怒了慕君烨。好在慕君烨面色丝毫未变，只漠然道：“放下吧。”
齐管家长松了一口气，将长盒放在了桌上，便躬身告退。
慕君烨修长有力的指尖摩挲着盒面，狭长的双目微微眯起，那丫头竟将贺礼退了回来，想来是不喜欢的。
慕君烨打了个响指，侍卫魏玄当即走了进来。
“去将狐裘取来，送到顾宅。”慕君烨下令道。
魏玄心中微微讶然，这狐裘乃是用几只天山雪狐的皮毛所制，天山雪狐独产于万年冰封的苍冥山，珍贵异常。王爷前几日亲自上山狩猎，才制成这么一件，竟就这样送人了？
魏玄不敢将心中的疑问宣之于口，他应了一声，便领命告退。
慕君烨随手打开了长盒，那里头摆放着一柄赤色云纹长剑，若是顾玲珑打开一看，就会发现那正是她遗落在红枫林的那一把。
慕君烨将宝剑拿在手心，银镜般的剑面上倒映出了他冷凝的面容，良久，慕君烨方才幽幽一叹，“终究是来不及。”
等他从苍冥山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只是那个时候，慕君烨没有陪在她的身边。
不过，既然过去不可追，那么未来，顾玲珑的一切他都不想错过半分。
玲珑，给你的，我从来没有想过收回。
——
顾宅
“阿嚏~”顾玲珑重重地打了一个喷嚏，胸腔一时有些闷痛。
她躺在床上，正欲闭眼阖睡，冷不丁听得外头响起了敲门声。
“睡了吗？”苏晏在外头轻声问道。
以苏晏的脾性，无事是不会找上门的。顾玲珑合衣下了床，将房门打开。
“怎么了？”
苏晏手中捧着一方宝盒，看着顾玲珑道:“方才慕帅府送来了贺礼，定要我亲手交到你的手上。我见你屋内烛火未歇，便拿过来给你。”
慕帅府慕帅府！顾玲珑看着那锦盒，暗暗咬了咬牙。慕君烨那厮当真狡猾，知道自己退了肃王府的贺礼，便又以慕帅府的名义送了过来。苏晏不知两者之间的联系，必然会收下。
可恶可恶，当真好不可恶！
苏晏眼见顾玲珑面色不善，善解人意地道：“不如我先将礼盒收进库房，带明日再取于你看？”
早看晚看都是看，搁在库房当中才会让顾玲珑寝室难忘。
“交给我吧。外头冷，你早些回屋歇着。”顾玲珑接过锦盒，转身回了厢房。
厢房内，顾玲珑盯着锦盒看了半晌，终是忍无可忍地动手解了锁扣。她倒要看看，慕君烨那厮究竟送了什么过来。
入目的，是一圈白绒绒的绒毛。顾玲珑拿起一看，那是一件白如雪的狐裘，狐裘上没有一丝杂质，摸在手上触感异常柔滑舒适。
她对着自己的身体比了比，那狐裘竟像是为她量身打造一般，不长亦不短。
她原以为慕君烨定会送什么奇珍异宝过来，却不料只是一件寻常的狐裘。她摇头叹了叹。
她如今已是当朝武状元，日后若入朝为武官将领，必然要同兵马大元帅慕君烨有联系，如今还是不要太过得罪他。
也罢，留着一件狐裘而已，也没什么大碍。
——
武举已经落幕，帝京中人来又去，已经不复武举时期的喧闹。
然而武生离京后，又有诸多医者奔赴京城。只因窦家广发告示，重金聘请天下名医来窦府治病。
窦尚书府
整个尚书府如今乌云密布，府内的下人们都战战兢兢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不敢发出丝毫声音，唯恐触了主子的眉头。
要知道，自从窦麒少爷受伤之后，尚书老爷就时不时发怒，已经是处置了好些个下人。府中一时间人人自危。
而尚书府东苑，气氛更是压抑而凝滞。突然，东苑紧闭的大门别人打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被粗鲁地扔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