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半个时辰后，吕暄从屋里走出，只见石桌上一溜排开足足十只纸鹤，大小不一，形状各异。
“这么多！”吕暄惊呼，“你想活活累死小顾？”
赢樱：“他承诺过的。”
吕暄：“废话，他当时啥都不懂好吧。每只纸鹤都得反复用法力炼制、温养，他那点真元，半个月能炼成一只就不错了，考虑到成功率，接下来半年他甭做别的了。”
赢樱挥手：“那我不管，说话就要算数。”
“你是金丹巅峰，用乐器法宝飞天就行，要这么多纸鹤干什么？”
“飞着玩儿不行吗？想象一下，十只纸鹤同时放出来，呼啦啦横空而过，不要太过瘾，嘿嘿嘿！”
吕暄翻个白眼：“还可以排队形是吧？一会儿排成S,一会儿排成B.”
“爱死……呸！”赢樱啐了一口，“流氓！”
顾无忧摆手道：“人无信不立，我答应赢樱师姐给她炼制十只纸鹤，就一定会做到。真元法力耗光怕什么，多吃点营养品，攒攒就又满了嘛。”
吕暄：“攒攒……呸，流氓！”
顾无忧：“……”
三人鸡同鸭讲的说了一会儿，顾无忧挥手将十只半成品纸鹤收入储物戒。
是的，如今顾无忧也拥有了储物戒。
这是宗门福利之一。
只不过作为聚元修士，尽管击败龙涛后排名大幅提升，也只能获得档次最低的那种储物法宝。用吕暄的话说，内部空间就一米见方左右，连张桌子都收不进去。
赢樱：“下午下山玩……不，视察咱们的肥皂店呗？”
顾无忧摇头：“你们去吧，我要帮尘禺。”
“那算了，没意思。”赢樱顿了一下，看着顾无忧，“帮尘禺打水我没意见，你也不能天天帮呀，免去你的杂务是为了让你专心修炼好不好？早知这样，我才不……呃。”
顾无忧：“话说全乎了，才不什么？”
“那不重要。”赢樱挥手，“你俩该干嘛干嘛去，本金丹有个关要闭一闭。”
顾无忧懒得追问，转身出院子走了。
吕暄和赢樱打个招呼，随即也离开了院子。
“要不要再和胖子打个招呼，把尘禺的杂务也免了呢？”赢樱站在那里自言自语，“不好不好，我以后还要做大师姐呢，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后山，尘禺正双手提着一桶水，艰难的往前挪动。
身后不远处，还有另一桶。
他力气太小，根本做不到同时提两桶水赶路，只好交替进行，然而即便如此，也已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放下！”顾无忧出现在尘禺面前，板着脸说道。
尘禺放下水桶，躬身行礼：“师兄。”
“闭嘴，我没你这样的师兄……呸，都被你气糊涂了！我问你，我排名比你高，按门规是不是可以随意指使你？”
“是。”
“你是不是应该无条件遵从？”
“是。”
“很好。”顾无忧冷笑，“那请你告诉本师兄，之前我又是怎么吩咐你的？”
尘禺：“无忧师兄关照小弟，我十分感激，可打水终究是我的职责，我怎么能……”
“让你解释了吗？复述我的吩咐！”
“打水的事留给师兄，专心修炼，争取早日筑基。”
“那你现在在干嘛？不，用不着回答，这不是提问，是斥责。”顾无忧叹口气继续道，“尘禺啊，如今已是腊月，两个月后你还没筑基就被淘汰了！咱长点心行不行？”
尘禺满脸苦涩：“小弟毫无信心。”
“没信心？太好解决了，灌鸡汤啊。”顾无忧乐了，“来随我念：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尘禺是个实在孩子，乖乖随顾无忧念了一遍。
至于效果就真不好说了，因为尘禺根本不明白什么秦关、楚、越甲、吴……
顾无忧：“师尊收你入门，说明你天赋肯定没问题，一直完不成筑基无非是钻了牛角尖。但这没人能帮得上你，只有靠你自己钻出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你足够的时间去钻，正所谓铁棒磨成针嘛。”
“但这会耽误师兄修炼啊。”
“没那回事。”顾无忧摆手，“无弦诀独辟蹊径，周机和一杯谱曲作词就是修炼，当初还是你告诉我的哩。”
尘禺心说，那是他们自己说的，当时我才入门几天？当然是他们说什么都信。
无弦诀鼓励自创，谱曲写咒词确实属于修炼。
但自创哪有那么简单？
绝大部分门人，其实都是照葫芦画瓢。
比如向诫是正儿八经的金丹修为，上次顾无忧找他时，就是在尝试创作咒词。什么叫“尝试”呢？无非是说他固然不止一次试着原创过，可惜一直都没成功。
赢樱更典型：修为比向诫还高，连尝试都欠奉。
当然了，这和每个修士的性格有关。
必须明白一点，加入妙音宗不代表一定是音乐爱好者。修炼属于机缘，向来都是宗门选弟子，能被选中就是祖坟冒青烟了，谁有资格挑挑拣拣？
所以没什么音律天赋，或者干脆不喜欢音乐的妙音宗门人，一点都不罕见。
赢樱对音乐本身没多大兴趣，所以不仅不爱自创，甚至也不怎么喜欢以无弦诀特有的手段施法。
另外也绝不是说，不自创就前途黯淡。
有资格留存典籍的词曲，都是前辈留下的精品。修炼这些现成的东西，一样可以成就非凡。
大道三千，殊途同归，可不是说说而已。
修炼法诀千奇百怪，练到高深处，无一例外都会抛弃繁杂，归于简朴。例如施法，都会拥有“瞬发”能力，传统法术不再需要掐诀念咒，无弦诀也无须按部就班演奏念咒词。
换句话说，到了玉清的境界，就算不喜欢自创，施法时随心所欲，其实也已经自创了。
周机和一杯境界还太低，所谓自创真实成分值得商榷，一般元婴以上修为，能瞬发中阶法术，才谈得上自创。
当然尘禺连筑基都没完成，肯定不懂其中的道道儿，无非随着时间推移，发现大多数同门并没有像周机、一杯那样动不动就沉迷“创作”罢了。
“别浪费时间，赶紧修炼去。”顾无忧摆摆手，“至少二月之前，打水的活儿我承包了。”
尘禺哦了一声，转身往回走，不一会儿工夫就返回到打水的地方。
山泉边多了个树枝草草搭起的简陋棚子，堪堪能遮风挡雨。尘禺走进去盘腿坐下，深吸一口气，心中暗想，无论如何绝不能辜负无忧师兄的期望！
自我打气完毕，闭目凝神进入修炼状态。
顾无忧等了段时间，左右看看确定四周没人，嘿嘿笑了几声，手一翻一扬，地上便多了一……头驴。
确切点说，是一头黄纸做的驴子。
手再一翻，事先选好收入储物戒的棍子就搭在了纸驴的背上。两桶水一边挂一只，顾无忧掐诀念咒，纸驴颤巍巍迈步，沿着山路开始缓缓前行。
顾无忧悠然跟在纸驴屁股后，只需时不时补充法力。
好吧还要注意别被人瞧见。
这玩意儿的原理和纸鹤完全一样，顾无忧尝试炼制法宝，首先做的就是它，而不是赢樱及其他修士想到的纸鹤。既然能用黄纸做鹤，那做驴、马甚至人，又有何不可呢？
事实也证明，顾无忧的想法行得通。
之所以不想被人看见，主要是怕同门接受不了。
修士都很骄傲，妙音宗门人还自诩艺术家，纸鹤飞天看着就有仙气，纸驴拉水算怎么回事？
况且民间办丧事才扎纸马纸驴呢。
修士所用的黄纸、朱砂，实际上属于炼器材料，虽然算不上珍贵，但和民间绝不是一回事。可不管怎么说，炼制一头纸驴都挺出格，嗯，还有些惊悚……
顾无忧可不想被同门们当成另类。
然而这事真瞒得住吗？
金丹修士的神识就能轻松覆盖妙音宗主峰，固然不乱用神识是约定俗成的规矩，可某些人就喜欢偷窥，比如有权任性，自从顾无忧打破历史记录识破无弦诀真相后，就极为关注他的修炼的某掌教真人。
“这小子……”
宗主静室，蒲团上的玉清忽然睁开眼，脸上露出个古怪的笑容。
别人炼的都是纸鹤，他竟炼了头驴……
咱们是修士中的艺术家，审美敢不敢再奇葩点？
审美奇葩其实还不算什么，关键是，纸驴驮水……它没有意义啊！
修士为什么要炼制纸鹤？
聚元期还做不到依靠法宝飞天，纸鹤是一种取材容易、物美价廉的飞行工具，它能让聚元修士也可以像金丹以上一样，享受修炼带来的便利。
除此之外，炼制纸鹤能学习炼器，使用纸鹤则要付出法力，提升运用法力的熟练度。
堪称一举多得。
纸驴……
聚元期身体已开始强化，就算有限，打两桶水还是很轻松的。况且使用法宝必然消耗法力，纸驴拉一趟水，付出不见得就比自己提水轻松。
当然，驱动纸驴也能提升运用法力的熟练度。
然而玉清觉得，顾无忧恐怕就没想那么多，纯粹就是不愿亲手打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