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

阳光似乎毫无阻碍地洒落下来，但落在皮肤上还是微凉。

人潮涌动。亦步亦趋，前面是英气的少年，身后是窈窕的少女。

身着一样的制服，今天呐，又是新的一年呢，校园又热闹起来了，久违的气息。

经过拐角，少女加快脚步，与少年并肩，扯住他的长袖袖口：“他会来吗？”

脚步稍稍停住，侧首注视少女面容：“根据情报，会的。”

这里，是偏远地带一座不起眼的学校，只是或许因为过分接近大自然的纯净风景而稍稍叫人心动。紧挨着学校是高耸的山，茂密的林僻静幽深，让人恍惚来到了原始村落，空气中弥漫着粗野清新的气息。

但是在身份特殊的存在眼中，这个位置却显得很是微妙。可以轻易踏入人间，也可以从容退入不知名的幽暗领域。

边界防守薄弱地带，难以管控，却是少不了窥探的身影。

寻常人类的世界中，只是感到此处更为阴冷罢了。

“你不许我跳级同你一道来，现在你潜伏一年了，可有发现什么踪迹？”少女嗓音略微低沉沙哑，很是特别，与外表的清丽容貌相比显得有些突兀。

少年苦笑一声，叹了口气：“惜优，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先带你去认一下环境，等开学的事宜完成之后，找个地方再议。”

“他到底在不在这里？”

听着右惜优话中的执著之意，戊灵轩只能暂时给出模糊的答复：“根据历年的数据推算，很大可能会来到这里。你来得正好，可以作为新生进行观察，他很有可能也混入了新生之中，潜入这里。不要轻举妄动，答应我。”

再度听到这样的答复，右惜优稍稍泄了气：“好吧，听你的，灵轩哥。”

两人避开人群，一边走，戊灵轩一边低声为她普及这里的信息：“……除了妖族，这里也是很多别的异族喜爱藏身之所，所以即使察觉到了，也不要太明显表现出来，至少表面上看他们与人类没有什么区别，也可能并没有做什么错事。我们隶属于猎妖者协会，除却捕杀名单上残害过人类的妖族，其他也轮不到我们管……”

“和他们相安无事，即使相互识得身份？！这样窝囊……”右惜优也只能低声嘟囔，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那是藏匿着她的贴身

武器的地方。自从……没有安全感，进入协会后戊叔叔便送给了她这样便携的武器。感觉到在身边，就会安心一些。

还是容易意气用事……戊灵轩有些无奈，但也有着心疼。

能够被上头批准前往这样的地方，他们的资质自然是毋庸置疑的，可以上一线的战士。戊灵轩自幼跟随身为协会副会长的父亲训练，能够成长到这样的地步还是没怎么松懈过的，可是惜优是个半路子，为了能跟他一起行动，这几年吃了不少苦。

当然他清楚，不是他多么优秀，让她想要追逐，真正推动她咬牙前进的，是心底的血海深仇。

在寻常的人们的眼中，他们也不过是寻常的孩子罢了，只是眼底藏着阴郁。

“惜优，你这样来，我父亲他，有说什么吗？”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达到一定资质之后，便会听从协会的安排调度，去执行一定的任务。因为工作的安排以及学业的占用，戊灵轩很久没有见过父亲了。

从思考着如何手刃妖族的思绪中脱离，右惜优有些茫然，“戊叔叔？啊，他嘱咐我路上多加小心，来到这边之后马上和你联系，有事你拿捏，然后就没别的了。”

离开的时候浑浑噩噩的，其实并没有太在意戊叔叔说了什么。

所需的技能都在几年内迅速掌握熟练了，每次出门之前大概也只能说些这样的话语。

戊叔叔他……除了同意收养她的那天显得形象高大之外，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他没有自己的父亲那样不顾性命的拼劲，见过太多妻离子散的事情之后更加珍惜自己的家庭，再加上主要负责指导工作，所以也不多外出远行的任务，久而久之在右惜优心目中的形象还是畏畏缩缩的，虽然也承认是为了他们好，爱着他们。

还有什么比能够亲手解决可恶的妖族更加痛快的事情吗？努力转学到这里也只是为了这个目的而已。只是为了——他，而已。

不想再提起他的名字，但是被迫要想起来，真是糟糕……

绝对不会忘的。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对不要暴露自己的武器，这里大部分都是普通人，不要引起……”

“我知道了，灵轩哥。”兴致缺缺地打断戊灵轩的叮嘱，“开学典礼快开始了吧？我先去了。我会管好自己的，放心吧。”

戊灵轩也发觉自己有些过分絮叨了，大概是很久没有遇到熟人的缘故，平时很多话没办法说，有些失态了。于是挥挥手：“你还认得路吧？典礼结束后……不，午饭过后，在约定的地方再见吧。”

“好——”

右惜优头也不回地往典礼的会场走去，默默调整气息，保持警惕。

虽然一开场就暴露这种蠢事基本上没有人会做，但是万一呢……这里除了妖族，说不定还有其他生活得过分安逸所以胆大妄为的存在呢，这样多的人，毫无防备地聚集在一个场地，对他们来说可是难得的捕猎时机呢。

融入新生的人海中，右惜优并不突出。容貌端正，不施粉黛，干练地扎着马尾辫，身着一致的制服，身材稍显单薄却不至于有弱不禁风感。静静地立在那里，听着讲话，清亮的眼眸装作不经意地扫视全场。

嘈杂。低声絮语。眼角的纹路，张合的嘴唇。躁动不安。

没有什么异常，至少暂时没有。右惜优把注意转到高台上的人身上，发觉已经换人了。

依旧是索然无味的讲话。吐出一口浊气，半闭眼眸。

有一道目光从低着头的人群中扫过去，似乎有什么意味，但终究放弃了。

不是一个好时机。过于杂乱。融入，沉默，等到水面稍微平静下来，才是自如游弋的时候。

为了不被发觉异常，就化为平常。

成为千千万万那样平常的人，无形中受着庇护，即使被湮没也没有关系。

因为那是离平安最近的方式。

“啊，结束了。”

右惜优抬手揉了揉被音响震得有些疼痛的耳，随着人群向出口走去。之后，人们便是四散而去。

人生的轨迹，会是如何呢？看起来都是普通的路径呢，即使随意走下去，结果也不会有太大的差别吧？这些无知的平凡的人啊……

“会在这里吗？已经等待太久了。如果是你的话……一定会来的，对吧？”

唯一的自由之地，没有被势力包围威胁着，没有强悍的封印结界，唯一能祈祷平安喜乐的地方——作为人间的异族。

也是离人间之外的地域防守最薄弱的区域。

这样多年的通缉中没有什么消息，那么，只能是在这里了吧。

会是，期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