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萍因看着那人兀自坐在一头，并不多话，只是那面色愈发难看，心中得意洋洋。

那沈千暮同沈千寻乃是同一根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这招隔空打牛，想来也大有裨益。

她如是想着，笑意渐浓。凑上前，给那人斟了一盏子酒水。

“大皇子何等子好人物，到底可惜了些！”

萧元翊冷笑连连。紧紧地攥住了那林萍因的小手。

“你口口声声叫着大皇子，怎么？你见过那人不成？”

“奴奴哪里有此般福泽，还能见过那样矜贵的人物，也不过就是听人说起，只道是那人最是贤能不过，又生的一表人才，乃是人中龙凤。若非是一朝失势，必定有所得！奴奴虽然是个女儿家，到底也知道一分半点的，想来大爷这样的好人物，也是知道大皇子的！”

“呵！”萧元翊听着，心里愈发得意。

他在这些人嘴里，倒也成了一个不可多得的贤能之人。

如此便也值当。这哪里有大夫人说的，他日后必定要叫千夫所指？

那沈千暮更是可笑。怪不得这些时日如此贤惠，原是心中有鬼，不敢同他吵嚷，生怕走失了风声，叫她自己面上无光。

好极好极，当真是个了不得的好女子。

大夫人这样千般万般护佑的，竟然是个浪荡子。他心中气愤难当，紧紧地搂住了林萍因的身子，端起一杯酒水，朝着那人说道：“喝了它，你日后跟着我，必定少不得你的好处！”

林萍因冷笑连连，试探性地问道：“倒是不知大爷是做什么买卖的？见大爷这样丰神俊朗，乃是个大官么？享受的乃是朝中俸禄？”

“那值几个钱？我家里金山银山，比那些食禄之人可要宽裕多了。免得死板板地，守着那些银钱过得紧巴巴的，更别说能给你们姊妹什么好处了！”

林萍因笑了笑。微微颔首。

“这个自然，这个自然，怪不得方才妈妈说了，来的乃是贵客，现如今滢滢见着，果然如此！”

二人缠绵数日有余，行为愈发乖张猖狂。

当真是应了那么一句：花钱如流水。

沈千暮见着那小厮日日归家要金银，心里按捺不住，朝着那小厮问道：“大爷现在何处？做的何种营生？何时归家？”

那小厮听了这话，忙不迭地摆了摆手。说道：“奶奶若是这样问奴才，奴才哪里知道分毫？”

玉树听着好不有气，走上前，朝着那人狠狠地瞪了一眼。

“你日日跟着大爷，如何不知？分明就是在主子跟前打马虎眼儿来了！”

“姑娘这话说的当真稀奇，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难道叫我胡言乱语不成？奶奶明鉴！”

沈千暮心知在这人身上是问不出什么来的。朝着玉树说道：“既然这人半点不知，咱们倒也不必麻烦他了，咱们自己走一遭，去瞧瞧也是一般无二！”

那人一听，登时就有些急了。这沈千暮也是个厉害人物，这些日子虽然收敛了许多，气焰却还是在的，这会子若是去了，必定会惹人非议，连带着萧元翊面上无光，届时必定会带累了他的身家性命。是以愈发惶恐。朝着那人匐匍在地，回道：“奶奶饶命，奶奶饶命，若是奶奶就这么去了，必定会叫大爷心中不快，大爷动气的时候，奶奶也是知道的。奴才着实不敢将奶奶带过去啊！”

“玉冠楼，是也不是？”沈千暮哀莫大于心死，骇笑连连。“倒是不知那玉冠楼有个什么好人物，能叫大爷这样流连忘返，只有在缺了银钱的时候，才能想起来还有个我！”

那小厮听着也着实是于心不忍，苦笑连连，轻声道高：“奶奶莫要伤心，想来大爷也不过就是一时兴起罢了，总归还是要回来的！”

“回来？”沈千暮骇笑连连。

若是他心里有她，断然不会跑到风月场地去狎妓。现如今更是猖狂，夜夜笙歌不说，竟然公然拿着她的银钱，去讨好娼妓。

真当她是个死人不成？

“我不难为你！”沈千暮朝着那人觑了一眼。“只要你同我说三两句实话，你这会子就能走了！”

“是是是！”

“这些时日，陪着大爷的人，都有哪几位？”

“只得一位！”那人颇有些为难，只是念着自身性命，到底不敢遮掩。“是那玉冠楼的花魁娘子滢滢姑娘！”

“比我如何？”

“比不得奶奶天姿国色！”

那小厮也是个有眼力见儿的，知晓女子大抵如此，喜欢如此攀比，若是说错了话来，必定又是一场风波。

“既是比不得我，何以叫那人死心塌地留在玉冠楼？前些时候倒还好些，三五日必定归家，这一回都有了小半个月了，他倒也做得出来。不过十几日光景，就花费了数千两金银，怎么？他倒是十分心安理得了么？”

听着这人如此说话，那小厮讪讪一笑，轻声道：“想来大爷心里也颇有些愧疚！”

“呸！”玉树委实有气，看着那小厮说道：“若是大爷有愧，也该归家才是，怎的叫你回来拿银子去使唤？”

玉树愈发瞧不起那萧元翊。

当初沈千暮为了救那人逃出生天，也不知是花费了多少精力，这会子好容易才有了几天安稳日子，那人倒是如此辜负。可见世间男子，十有八九都是信不过的！

沈千暮愈发有气，朝着那小厮说道：“银子日后莫要再从我这里拿，我也不会给那人一分一毫，你且去吧，只管同那人实话实说，要么归家来，亲自找我要，要么，就自己找个营生，赚来这些白花花的银子去狎妓！”

那小厮不管不顾，忙不迭地跑了出来。

在那人跟前，当真是大气都不敢出。

纵使是知道萧元翊做得不对，他也不好说些什么，到底不过就是个奴才，守着本分倒也罢了。主人家的事儿，哪里管的了许多。

“那人忒没脸皮！”

也不知玉树骂的是那小厮还是萧元翊。

当初萧元翊身边有个莫荥施，倒还算是好些，至少那人懂礼知事，时常提醒，断然不会叫他胡作非为，现如今莫荥施也不知往何处去了。倒是叫那人彻底撒开手脚，不管不顾地享乐娶来。

这些银两，都是她亲娘给的。

得来自然也不容易。花钱如流水，总有支持不住的一日。沈千暮于心不忍，又不想同大夫人说的清清楚楚，若是说个清楚明白，依着那人脾性，必定要了萧元翊的性命。

“主子，难道还不跟夫人说说么？”

“我娘的脾性，我太清楚，不到万不得已，都是说不得的！”沈千暮到底还是想着同那人好好过下去，好容易才走到今时今日，如何叫她撒手不管？“你也莫要走漏了风声！”

玉树瘪了瘪嘴。朝着那人觑了一眼，轻声道：“主子该为了自己考虑才是，大爷这样对待主子，着实过分了些！”

这个自然！

她冷笑连连，想到那人那副嘴脸，登时有些作呕。

日月逾迈，人生几何？宜自远图。

沈千暮按捺不住，刚准备出了门子，又听着外头三五个小童嘻嘻闹着。只听着那人嘴里唱道：“京洛风流绝代人，因何风絮落溪津？笼鞋浅出鸦头袜，知是凌波缥缈身。红乍笑，绿长颦，与谁同度可怜春？鸳鸯独宿何曾惯？化作西楼一缕云。鸳鸯独宿何曾惯？化作西楼一缕云。”

她早知道这么一个曲儿，这会子听着，如被雷劈。

慌慌张张退了进来。

怎会如此？

不是都被大夫人给遮掩起来了么？好端端的，怎的又流传了出来？

“怎会如此？”玉树慌慌张张关了门子，看着沈千暮面如死灰的模样，心知她必定是想到了那夜所受之辱。战战兢兢，站在一边，动也不动。

“玉树，我完了！”她一脸慌张。“真的，我完了，这会子流言四起，若是被元翊知晓，我这一生一世，可就全完了！”

“主子乃是为着大爷的缘故，大爷若是知道了，该十分怜惜才是，必定不会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