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萧元翊罪恶滔天，臭名昭著。这会子汴京城中，都是那人流言蜚语。

连带着沈千暮都不能幸免，她倒也不在意这些虚话。只是念着那人在牢中着实可怜，温饱且不多说。只是这寻常时候，萧元翊养尊处优惯了，现如今沦为阶下囚，这心里必定不是滋味。若是日后得救，也会念着自己对不住大燕子民。

路漫漫其修远兮。

她愈发难过。

玉树见着那人眉眼低垂，好似是遇着了什么难事，也不敢多问，低垂着脑袋，给那人斟满了茶水。

沈千暮见着那人颤颤巍巍的模样，眉头紧蹙。

“你这丫头，寻常时候，我待你也还算是有情有义，怎的见着我这样畏惧？若是被旁人见着了。只以为我对你做了什么凶狠之事，叫我声名扫地！”

玉树一听，忙不迭地跪在地上，低垂着脑袋，呜呜咽咽，忙道：“主子恕罪，主子恕罪，玉树乃是无心之失！”

“也罢了，我见你日日如此，若是继续跟着我，只怕是叫你日后没了活路了！”沈千暮冷哼一声，“等大皇子被救了出来，你也就不需在我身边伺候了！”

玉树也不知这话是真是假，只不作答，依着这人的铁血手腕，若是愿意叫自己逃出生天，也着实艰难。她不敢抱着多大的希望，苦笑连连。

“昨儿个派你打听的事儿可有消息了么？”

玉树微微颔首，回道：“回主子的话，听闻七皇子跟七皇子妃已经回来了。有几日了！”

“嗯！”

沈千暮应了一声。

她固然是十分反感去找沈千寻帮衬一二，只是现如今，却是没有半点法子。

不找沈千寻，还能找谁去？那人也不知是有多少好东西，这银钱，更是数不胜数。她思量半晌，只好带着玉树，两手空空，往七皇子府上去了。

这一头，沈千寻从紫竹林归来之后，心里倒是宽慰了几分。却还是日日上香，好似是十分虔诚。

安宁本想着同沈千寻说说知心话，偏得被箫元澈阻拦。着实无奈。

“若是叫我跟皇嫂多说说话，指不定皇嫂的身子还能好的快些呢，皇兄，求你了！”

“莫要胡闹！”箫元澈眉头紧蹙，接着说道：“千寻喜静，你这样闹腾，叫她如何受的住？”

欧阳钰听了，不禁有些好笑。这安宁就是如此，纵使是有着天大的事儿，也总能找出一星半点的借口来嘻嘻闹闹，就好像是这会子，被箫元澈教训一同，她还是那样，洋洋得意，叫人无话可说。

“哼，我就觉着这府里头太过安静了。一点烟火气都没有！”

“你准备准备往赵国去吧！”箫元澈朝着那人觑了一眼。“赵国必定有你要的烟火气！”

“七皇兄这是什么话。这大燕才是安宁的家，怎的好端端的要把安宁给赶走了呢？”

“免得你这样吵嚷！”箫元澈冷哼一声。

安宁正准备辩驳，就见着安泽走了进来。

“主子，那沈千暮来了！”

沈千暮？

她来做什么？

“可说了什么话？”

“说是要见主母，有要事相商！”

箫元澈眉头紧蹙，冷哼一声，只怕是为着萧元翊的事儿来的。他无话可说，微微颔首。朝着内室走了进去。

“沈千暮来了，说是要见你，可见么？”

“她必定是为着大皇子的事儿来的，说是要见我，必定也是为着叫你帮忙，也罢了，见见无妨，我倒是要看看，她到底要说些什么来！”

几人移步大堂，见着那人带着一个穿着绿衫子的丫头，在一边候着。身形瘦削，比不得当初丰腴。

那人见着沈千寻跟箫元澈，心里五味杂陈。又见着那沈千寻，清雅异常，淡白梨花面，轻盈杨柳腰，也不知是有几多美艳。她看的呆了。

数日不见，这人又水灵了些、

“三妹妹！”沈千暮朝着那人十分亲厚地唤了一声。

“无事不登门，直说便是了。莫要拐弯抹角，我也没有那样多的闲工夫，同你弄些虚把式！”

也不知这人到底是有何颜面跑到这七皇子府上来。殊不知，他们之间就好像是涧溪沼沚之毛，萍蘩蕰藻之菜，筐筥莒锜金之器，潢行行潦之水。

互为平生大厌之人。

这一生一世，都不能和解。

偏得这会子，还是这副姿态，叫人作呕。

“我想着，你这样冰雪聪明，必定知晓，我到底是为何而来！”

“呵！”沈千寻冷哼一声。“萧元翊通敌卖国，这本就是死罪，念你是个女儿家，着实艰难。又对那人十分真心，我这才见你一面。只是还要劝你一句，莫要痴心妄想，我等，是决计不会帮衬一二！”

“若非是你跟七皇子，元翊也不会闹得如此下场！”她双眼通红，又哭了半晌。

因为他们？

沈千寻冷笑更甚。

她的孩儿，无辜枉死，她又该怪谁去？若非是那人暗中捣鬼，必定不会有此等子计较。

呵，这会子，他们倒成了无辜之人。

“莫要胡言乱语，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况且，这又是天大的事儿，难道说，作为大燕子民，你都分辨不清那人所做之事到底是好是坏么？”

沈千寻双目灼灼，冷冷地看着那人。“你若是不知倒也罢了，人到底都是有些护短的心思，只是你日后莫要再来，我怕我做出些什么来，叫你支持不住！”

知晓这人颇有些厉害，偏得沈千暮着实是不甘心的很。她既然来了，自然是要有所得，若非如此，岂不是白来了一趟。

还被这人揶揄至此。

“求你！”沈千暮怔怔地站在一边。“三妹妹，我求你，帮衬一二，叫我将他救出来也好。日后，我同他远离汴京，都是心甘情愿，只求他安安稳稳，一切都好！”

沈千寻颇有些许诧异，这人何时也开始这样为着旁人考虑？

可见人都是会变的。

这沈千暮总是是有千般万般狠毒，只是对那萧元翊，却是痴心绝对，真是叫人慨叹的很了。

“你当真对他动了真心，呵，倒也稀奇！”沈千寻冷笑两声。“你求我又有什么用？我也无计可施。等着那人的乃是整个汴京城的百姓，不是我，你固然是用心良苦，也不能叫他等来救赎。你还是好生护佑自身吧！”

“你！”

沈千暮双眼发直，哽咽莫名。

“三妹妹，你就行行好，纵使是你没有这样的好本事，七皇子必定是有的，若是能救他归家，不论做什么，我也都是心甘情愿的！”

知晓这人真心真意，沈千寻别过脸子，摇了摇头。

“回去吧！”

“求你！”她直接朝着那人双膝跪地。“求你了！”

沈千寻眉头紧蹙，朝着那人觑了一眼。

“你起来吧，求我无用！”她一脸决绝，若是寻常时候倒也罢了，偏得因着那人，她失去了自己的孩儿，这也算得上是不共戴天之仇了。她冷笑连连。“元兮，我有些乏了！”

“嗯！云欢，送客！”

沈千暮未曾想到，这人当真是如此决绝，双目圆睁。

“三妹妹，三妹妹，我求你。我求求你了！”

沈千寻只当做是听不到半分半毫，径自往离天津去了。

云欢拦住那人，冷笑两声。

“方才我家主母说的已经很清楚了。请回吧！”

沈千暮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都知道那箫元澈对沈千寻十分护佑，若是她做些什么来，必定为人所伤。她抿了抿唇，径自去了。

夜中，其时月昏，初始东升，泠泠清光，沈千暮站在雕窗边上，看着那月光自廊檐下度廊柱，度四阑，渐渐过间阶，复又至琐闯朱户，映照在那人脸上，但见得珠泪盈盈。她早想到，那沈千寻不会依着的。

偏得还是那样不死心。呵，她失了体面倒也没什么，只是那人的性命，却是保不住了。

她双眼凄迷，只见得那月光如迤如逦，如隐如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