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是人将礼乐为先。

大夫人一改寻常时候的泼辣跋扈，也不敢胡言乱语，只想着好生同那人说道一二，叫自家女儿受用几分。纵使是她受些侮辱，也是不妨事的，怕的就是那人求药无门，枉费了自家性命，届时，这事儿可就不好说了。

俗言有云。这物有几等物，人有几等人。云欢脾性着实古怪，又不受礼，况且现如今又是箫元澈跟沈千寻的人，沈千暮向来不同沈千寻交好，这会子落难，只怕那人不会理睬。那可就难办了。

她心中焦灼更甚，刚走到七皇子府上，就见着那么两座偌大威严的石狮子。跟丞相府上同信阳候府的又大不相同。那石狮子双目炯炯，好似是要腾云而起，着实骇人。

大夫人双眼发直，呆呆愣愣，片刻之间，没的计较。站在外头，沉吟半晌，刚凑上前，就见着那府门大开，出来的人倒也算不得面生，乃是安泽安西二人。

早就听闻，这七皇子府上，如许美景，不亚蓬瀛，浑如阆苑。只是因着这人脾性着实古怪，是以无人敢去招惹，是以一来二去，倒是无人见着其中到底是何种模样。

这会子乃是为着自家女儿来的，是以心中惴惴，也不知是有多少心思，交相穿错。

安泽见着来人，眉头微蹙。

这些日子不曾交往，怎么还能找上门来？着实稀奇的很。

“两位爷！”大夫人头一次如此客气，朝着他们二人笑了笑。“不知七皇子妃可在府上么？”

安泽安西对视一眼，却也不曾遮掩。毕竟箫元澈也在府上，这人若是来撒泼来了，是沾不到半点好处的。

“在！倒是不知大夫人所来何事？”

“还是叫我见到那人才好，才好说出一二！”

他们二人也不想多管闲事，微微颔首，带着大夫人到了离天津。

看着周遭都是琪花瑶草，铺阴布锦，比之丞相府，也不知是好了多少，果然是别有洞天。她委实艳羡。

听着是大夫人来了，沈千寻颇有些意外，从箫元澈怀里起身，轻声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人必定是要求我什么！”

“嗯？”

“不消说！”箫元澈冷哼一声，“前些日子听闻沈千暮病重，怕是来问你讨云欢的！”

一边捣药的云欢，一听这话，登时就眉头紧蹙。冷哼一声。“那人恁的可恶，若是个好的，帮衬一二，也不妨事，偏得那人恁的不是个东西，我若是帮衬着，岂不是坏了自身规矩？当初云欢乃是毒医，不曾救治他人，自从跟着周母，零星也救了不少，只是那沈千暮，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好了好了！”沈千寻不禁有些好笑，“莫要气恼，这会子还不知是为了什么来的呢，你倒是提前气上心头！不管她，安泽，你进她进来便是了！”

“是！”

那大夫人跟着安泽安泽往离天津里头来了，说不尽的千般万般好处，也不知那箫元澈对沈千寻到底是有多少疼爱，竟然这样舍得，叫人讶异的狠了。

又想到沈千暮的情形，愈发悲戚。两相对比，更是凄惶，说起来沈千暮乃是嫡长女，未曾想到，竟然过得比不得一个庶女。她心里老大难过。

刚进院子，见着沈千寻坐在紫竹藤椅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旁边坐着箫元澈，云欢还是同往常一般无二，正在捣药。

见着如此情境，她登时说不出话来。

“大娘怎么来了？”沈千寻还是做旧时称呼，看着那人的眼神，并没有半点揶揄的意思。“看座！”

那人坐在一边，颤颤巍巍，落下泪来。

“这一次来，乃是为着千暮来的，说起来，你同千暮，到底也是一脉一息相承而来，总不至于见死不救，是也不是！”

果真是为着沈千暮！

她挑了挑眉，见着大夫人形容消瘦，比之寻常时候，不知是清减了多少，看得出来，为着沈千暮，是操碎了心了。

到底是天下父母心，都是一般无二，叫人喟叹。

养儿不用阿金溺银，只是见景生情便好。她颇有些感慨，朝着大夫人笑了笑。“大娘这样说话，未免奇怪，也不知姐姐是怎么了？要我如何帮衬一二？”

一听沈千寻如此话锋，大夫人只觉着看到了希望，忙道：“她前些时候，跟那将门之女杨玥生了口角，被那人打了一顿，是以受了外伤，后来跟大皇子之间又不和睦，那人恁的没有心肝，又受了打击，心里怕是憋闷了些许，这会子已经是不中用了。外伤痊愈已久，只是那身子，却是一日不如一日！真是叫人焦灼的很了，也不知是该如何是好，这才找了你来！”

闻言，沈千寻可算是理解一二。

女子的心思，大抵如此。况且沈千暮对萧元翊乃是真心真意，这会子被他辜负，必定是有所怨怼，重病难医，也是寻常。

恁的叫人同情。

她微微颔首，脸上带着几分悲悯来。

云欢听着那人话中深意，冷哼一声。她哪里是个好的，能普度众生了去？

“御医无用？”沈千寻颇有些奇怪，那些太医院的人，到底是有些用处的，怎么到了大夫人这里，却都是成了脓包无用之人？她也不好说的直接，骇笑两声。“大娘因为姐姐病重找我，却是无用，毕竟，我们这七皇子府，也不是医馆啊！”

大夫人两眼儿红红，漱漱落下泪来，怔怔地看着一边的云欢。

都知晓，这云欢人儿不大，脾性也算不得好的，只是那一手医术，却是十分了得。大夫人悲悲戚戚，又见着云欢那样冷着一张脸子，更是看也不看她，心中愁苦更甚。知晓沈千寻也并非良善之辈，登时就觉得求人无望。哭的愈发凶了。

这其中眼泪，大抵都是真心，这些日子，日夜忧惧，哪里有个什么好歹来？她双眼发直，复又接着说道：“还请云姑娘帮衬一二，那些太医院的人，着实是束手无策，但凡是有一星半点的法子，我也不会找到七皇子府上来，知晓三姑娘的好处，还请三姑娘施恩才是！”

猛然间听这么一声“三姑娘”，沈千寻倒是平添了几分惘然。

她算是哪门子的三姑娘？况且现如今柳如云已经落发为尼，堕入空门。她同丞相府，更是没了半点牵扯，看样子，这人还是个不省事的。

“大娘莫非忘了？我娘，已经不在丞相府上了！”

听到沈千寻提及自家娘亲，大夫人登时冷汗涔涔，生怕她说出以前的事儿压制于她，若是如此，当真是没有半点反驳的余地。

她纵使是做的过分许多，却也是为着自己的心。

这会子也不敢说，坐在一边，径自落泪。若是不明了事理的人见着了，只以为是他们一群人，欺负一个妇人家。

“俗语有云打虎还须亲兄弟，上阵还要父子兵。千暮同你，到底是有些血缘亲情，三姑娘，还请看在你们一个爹爹的份上，救她一救，那丫头这会子，已经是个不中用的了，作为娘的，自然难受的很！”

她再三请求，正所谓是事无三不成。她只想着自己虔诚些许，莫要惹恼了此人，也能叫他们母女，有个安稳处，有个盼头。

箫元澈看着沈千寻面如平湖，也不知是她在想着什么，不禁有些好笑。

他是不管此事的，只要沈千寻心里宽慰，不论如何，都好。

“大娘，这话可不是如此说头，云欢的事儿，我也是做不得主的，大娘还是要问问云欢才是！”

云欢骇笑两声，朝着那大夫人觑了一眼，冷声道：“大夫人做了那么多恶事，这才有了如此报应，这会子倒是来求医问药了？倒是不如自己本分些，莫要如此跋扈，给沈千暮积德行善才是！”

“是是是！”大夫人也不敢驳斥，忙不迭地点了点头。“云姑娘教训的是，日后必定谨言慎行，再不惹是生非，还请云姑娘体悟一二，帮衬些许，往大皇子府上走一遭，那人，那人当真是等不得！”

云欢也不睬她，朝着沈千寻说道：“小姐，咱们可去么？”

得饶人处且饶人。

沈千寻也不是什么凶神恶煞的人物，微微颔首，轻声道：“都依着你的意思，若是闲来无事，诊治一二，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