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元澈倒是从未见过沈千寻这样小女儿情态的时候，一时之间，只觉得分外可喜可爱。紧紧地搂住了那人的腰身，一时无话。

自从旎罗人侵入汴京城，这护城河的水，是一日污浊一日，后来箫元澈下了水闸，果然好了不少，一时之间，这汴京城的子民，都对箫元澈赞不绝口。

紫竹林的瘴气，也一夜之间，烟消云散，那玄真又请着箫元澈同沈千寻往观音庙走了一遭。这一回不见疾风腥气，天朗气清，惠风和畅。这紫竹林中竹叶飒飒，听起来倒也是十分别致。

甫一到了观音庙，就见着外头走来两个小尼姑。穿着青布衫子，见着是他们来了，一个个儿的作揖行礼。都知道这玄清平生不喜繁华，更不喜紫陌红尘，只喜修持寂灭，连带了几个高徒，现如今都云游四海，光散玄真威名。

奈何这人还是守着这紫竹林，不理外界吵嚷，真是得道之人。

很谦逊固然是不大懂的，却见这箫元澈那样恭恭敬敬，只觉得这人必定还有什么旁的好处。奈何箫元澈死活不说出一二来，叫她猜测，一来二去的，倒也忘了询问。对于这玄真的来历，愈发像个谜团。

紫竹林外头吵嚷不断，闹闹哄哄，一群人叽叽咋咋，因着见着这瘴气散了，一个个儿的善男信女都来叫嚷，想进来，怕又毁了自身性命，是以喧哗。

也不知道那玄真用了什么法子，竟然将那些人遣散，都道是明日再来。

沈千寻被箫元澈拉着小手，刚走进门，就见着玄真正在煮茶。茶香缭绕，分外诱人。

见着是箫元澈等人来了，玄真双眼微眯，笑意渐浓。

见着那箫元澈风姿英伟，身着一袭月色长袍，耸壑昂霄，说不出的抖擞精神，那沈千寻还是和往日一样，十分素净，一身青衣，半新半旧，头上斜插着一只碧玉簪子。步履端详，看起来温文尔雅，风骨出奇，真乃一对璧人。

玄真看着只觉心中欢喜，朝着二人笑道：“知道你们会早些来，趁早煮了茶！”

“好香！”沈千寻毫不吝啬对这茶水的夸赞，“师太好生厉害！”

“是水的好处，跟贫尼可没有半点干系！”她笑得愈发真挚爽朗，跟紫云山上的那位静慈师太，又是一处不同，那人见着就知道是得道之人。方面大耳，又生的白白净净，每日净身悟身，也不与他人笑谈。只是十分客气。给人的感觉，颇为遥远。

这玄真倒好，嘻嘻哈哈，并不避讳许多。却是叫人心生亲近之意，有说不出的欢喜来。

“水？”

“这是数年前的花露！”玄真笑得愈发狂傲，好似是孩童秉着童真，“哎，不提不提，都是好东西，你们来了，我才拿出来了，若是寻常时候，谁会有此等子口福？且珍惜了去！”

沈千寻笑意渐浓。未曾想到这个修道之人，也会开这样的玩笑。愈发叫人心生亲近之意。

一边的箫元澈见着，朝着玄真道：“我这丫头，见着什么好东西，都是要学上一学的，师太这样诱惑她，小心她问你讨要秘方，日后，这些东西被广为流传。可就不值钱了！”

箫元澈说的不错，在沈千寻眼里，不论是什么都可以变作商机。这样的茶香，不用多加宣传，想必就有人闻风前来了。她是半点都不介意的，看着面前的茶水，笑意渐浓。

“正巧，我也想开个茶楼，平日里头听听曲儿，倒也是好了，前些日子往沧州去的时候，那里不是有许多女子，唱着评弹的么？我见着心里十分欢喜。现如今又见着这样好的茶水，怎么不动心思？”

“你这小妻子，着实叫人可喜可爱！”玄真看着沈千寻，目光灼灼。

沈千寻哑然。生怕被这人看出了来历之属，忙不迭地红着小脸，低着脑袋。就此不提。

“未曾想到，沈枫那样的俗人，还能生出这样芝兰玉树的女儿，当真是稀奇的很！丞相府上的二夫人我倒是从未见过，想来，是个不可多得的人物！”

沈千寻心中砰砰直跳。又念着欧阳钰跟自己说的那些话，心口发疼。

都道是沈枫生不出她这样的女儿，难不成，她真的跟那赵国皇后有些什么牵扯不成？倒也不是那人不好，倒也不是心不甘情不愿，只是她只把她当成是那丞相府上的三小姐。

箫元澈倒是懂得沈千寻的心思，紧紧地握住了那人的小手，轻声道：“不论你是谁，都是我的妻！”

玄真听了，笑意渐浓。倒是从未见过箫元澈对哪个女子这样上心，只是说起来倒也不觉得什么稀奇。这样的好人物，只要是个男子见着了。必定都会心生欢喜。只是日后，见的人多了只怕是有些歹人，动了什么坏心。

“你们日后成婚，必定要请我过去！”听玄真的语气，倒也不像是在打趣，一张脸子十分认真，“可记得了？”

“自然是记得的！”箫元澈笑意渐浓，看着玄真的眼神，倒满是纯真。

一边的沈千寻见着，愈发觉得稀奇。

以前倒是不觉得这位师太有什么稀奇。只是这会子见着箫元澈对她这样亲近，怕不是有什么渊源？她并不做声。跟玄真一同用过午膳，这才走出了观音庙。周遭紫竹密布，影影绰绰。打下一地光影。沈千寻见着，心中愈发惴惴。想到方才那人说的话，更是觉得心里难受的很。

“你跟玄真师太乃是旧相识？”

“嗯，当年，她对我跟我母妃有恩！”

箫元澈很少对人提及此事，因为面前的人乃是沈千寻，这才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朝着那人笑了笑，接着说道：“怎么了？方才见你心思那样重，可是想到了什么别的事儿了？赵国那边？”

沈千寻微微颔首。

那赵国已经成了她的心病了。

纵使是还未问到柳如云，她这颗心，已经做了十全打算。就算当真不是柳如云亲生，也要对她一般无二的好。

只是若是她不是亲生，那柳如云的亲生孩儿呢？

她愈发想不明白。

“多年前的旧事，现如今想要找到什么因缘来，怕都是难能了？”她试探性地朝着那人看了一眼，接着说道：“我想查查十五年前的事儿！”

“你想查你的身世？”

“不仅如此！”沈千寻穿过那竹林，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我还想知道，若是我真的不是丞相府上的女儿，那么，我娘的孩儿，到底是怎么没了的？这未免奇怪！”

箫元澈笑意渐浓。

这丫头悟性极高，原本还想着，指不定还要自己宽宥几分，未曾料到，竟然会自己开导，想的这样清楚明白。不愧是他中意的小女子。这样不同。

“多年前的旧事，若是真查起来，有些难度，真相往往不尽如人意，会叫你难过！”

“不妨事！”她摆了摆手，倒也没有多余的想法，“不论是什么，我都能接受，我只想弄清楚，某些事情罢了！我娘这样沉静，完全不像是富家夫人，我一直都觉得奇怪，现如今来了一个欧阳钰，说了那些话来，倒是给我警醒，大夫人手段凌厉，我娘的孩儿，指不定是被她给害死了，我若当真是赵国皇后的女儿，那也不妨事，日后，只不过就是多了一个娘亲罢了！”

“你若当真这样想，我倒是放心了！”他紧紧地握住了那人的小手，一张脸子满是笑意。“之前我还只当你无法接受！”

“这有何难？”

沈千寻心里苦笑更甚。

对于她来说，这不论是柳如云，还是那赵国皇后，都与她没有半点干系。她这具躯体里，住着的，乃是从二十一世纪飘荡而来的魂灵，跟原身没有半点干系。这血缘，也不过就是浮华罢了。只是可怜了那柳如云。自己的孩儿，怕是一命呜呼了。

养了她这么多年，待原身又是那样贴心。到底善良。

她恍恍惚惚想到了那次中了巴特蛇毒，做了那么一个冗长的梦。其中就有柳如云。那么一张悲悯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