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恒毅慌慌张张，失魂落魄，也不知道走到了何处。

只见得周遭花树簇簇，遥遥看去，蒙络摇缀。复行数十步，又见着那密密竹篱，重重茅屋，俨然是到了这汴京城的近郊去了。曲水溪桥，照应门户，蜿蜒千里。

这个时令的垂杨，已经垂垂老矣，完全没有了阳春三月那时候的旖旎之姿。这周遭倒是有不少人家，暮气暧暧，花开馥郁。倒也冲淡了他的不少心事。隐隐约约听到几声啜泣。一开始只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去。往前走了几步，就见着箫元齐跟白海棠。

这两个人，怎么好好儿地往这里来了？

恒毅哑然，刚准备出声，就见着那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一处。好似是要把互相揉到彼此灵魂深处。

他们之间的感情，向来是不瞒人的，是以恒毅也知道的一清二楚。现如今见着这一幕，不免悲戚。在中秋宫宴之上，萧宁硕为箫元齐跟梅星辰赐婚的事儿，也是众人皆知的，他们二人日后的前程，必定会十分艰辛。

“别走，别走！”箫元齐紧紧地攥住了那人的小手，浑身颤抖，若非是他早发现，这白海棠，必定早就走了。“海棠，答应我，你答应我可好，别走！”

“我总该有我自己的自由，是也不是？你总不能总是这样霸道，叫我留在你身边，这叫什么？虽说我不指望嫁人，你却是要娶妻的，那位梅小姐，必定容不下我，这世间女子，有些地方到底相同，那就是不愿意看着自己的夫君，心里还有别人，这算得上是个大忌了！我不能耽误你的前程！”

闻言，箫元齐仰天长啸。

“娶妻？若非是你，我还会娶了谁呢？那婚约，我只当是不知道也便罢了，你相信我可好，信我一次，信我一次可好么？”

白海棠呆呆愣愣，看着那人的侧脸微微出神，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箫元齐说的太过诱人，叫她都已经开始生了歹心了，若是可以的话，自然愿意与他折翼成双，却是不能。一旦是被下了旨，赐了婚，这事儿，也就成了，那梅星辰看起来也是一个好女子，他们二人看起来也是十分般配。日后若是真的成了婚，到底是有好日子的。她不能耽误了去。固然是万分不舍，却也只能如此了。

“我待你是真心真意的，你如今放我走了，日后我必定感激你！”

“你！”

这小妮子说出的话，只叫他气得吐血、

“我若是让你走了，我们这辈子，也就可算是完了，难道你不知道么？”箫元齐一脸紧张，他们之间这么多年的感情，好似是顷刻之间，土崩瓦解。不过就是一纸婚约罢了，只要是他不当真，这事儿，也就过去了。偏得白海棠诸事都不放过，落得如此地步。“海棠，咱们好好儿的，好好儿的吧！”白海棠双眼通红。

这大道通天，只要是离开了汴京城，日后便再也不用想这些有的没的了，她心心念念着的，也不过就是箫元齐罢了。

“你日后不还是想着要称王称帝的么？那还有三千佳丽等着你，我白海棠算的了什么？梅小姐看起来倒也不错，你们日后若当真是在一处了，也是好的！”

“你！”

“三皇子！”

他们二人见着恒毅都是微微一愣。

那人还是不放手，看着恒毅的眼神，带着一丝丝的怅惘。

“将军！”

“三皇子莫要心焦，车到山前必有路，白潜政的嫡女白语凝死了，这才找了一个梅星辰来，皇上自然也是看得出来的，为你们二人指婚，也不过就是权宜之计罢了，日后如何，还未可知，若是这时候就这么走了，未免太过可惜了些！”

“可不是！”箫元齐忙不迭地点了点头，“你总该知道，大将军向来不说瞎话的，难道，你还信不过大将军？”

白海棠小脸红红，低垂着脑袋，不再说话。

这宫里头，也不知道有多少可怖之事，她自然也是不会习惯。

原本想着，既然箫元齐已经被指婚了。她顺其自然地去了，倒也是给自己留了体面，哪里知道这人恁的不讲道理，硬生生地拦住了她。

“我有我自己的考量！”白海棠苦笑，“我到底还是江湖儿女，这深宫与我而言，太过艰难复杂，我向来是不大欢喜的，你若真是为我着想，不如现在就放我去吧！”

她说的十分动容，半点都不像是假的，好似是当真是下了决心，日后再也不来了。

“你说什么？”箫元齐紧紧地捏住了那人的臂膀，脸上通红一片，“你再说一遍！难道，你对我就没有半点感情不成？这些年来，你我之间朝夕相处，难道，就这么没了？”

白海棠并不言语，站在一边，小脸微醺。

这人间事，哪里有那么简单的？

“感情之事，不好逼人的，我对你，没有多余的心思，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只有这样而已！”

好一句如此而已。

他心中惴惴，看着白海棠的眼神愈发深沉。

“可我带你，并非如此！”

“三皇子！”

恒毅走上前，笑笑。

“若果真有缘，就算是天涯之外也能相见！”恒毅想来是看得穿的，看着箫元齐这样苦恼，心里到底不是滋味儿。“海棠这些年一直都留处高堂之内，向往江湖之中走走，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出了这条冗道，也就出了汴京城了。

说起来，这汴京城大也不大。

脚力好的人，一两个时辰，也就走遍了。

原本恒毅心乱如麻，现如今倒也寂静了不少，特别是看着这两个人的模样，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这世间情爱，果然伤人至深。

这感情之事，天下之人，有谁逃得过？不论是如此聪颖，无论是多么高贵，都逃不过。

倒也稀疏平常。

“不！”箫元齐摇了摇头，分外执拗，“海棠这一走，势必是不会回来了，我心里清楚，海棠，你说，是也不是？你是不是抱着这个心思？”

海棠苦笑更甚。

“日后，该回来的时候，我到底还是会回来的，你待我好，我心里清楚！让我走吧！”

白海棠步步惊心，忙忙飞奔而去。

恒毅紧紧地握住了那人的臂膀，硬生生地扯下了他。

“让她去吧，海棠这几日心里凄惶，出去走走也是好的，至于你，你要准备的事情还有很多，是也不是？“

他不知道。

这世间事，若是真说起来，哪里处理的完全？一旦是陷进去了，便再也爬不起来。况且，他还是皇室众人，高不成，低不就。学不得箫元澈那样潇洒，说不要就不要，动辄就是生生死死的，可说来也怪，他们父皇，哪里是什么好说话的主儿，偏得对箫元澈事事顺着。他们兄弟几人，那老七箫元澈虽然是个闲散王爷，可偏偏，能让萧宁硕刮目相看。

这样奇怪。

“将军可发现了什么奇怪之处么？”

“皇子说的是皇上对七皇子的态度？”

“不错，果然，不只是我发现了，将军也知道！”箫元齐目光深沉，依旧是看着方才白海棠走的方向，原本那梅星辰，怎么都不会轮到他来娶回去的，偏得那箫元澈，恁的决绝，叫他成了冤大头。

“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他笑了笑。“前些年都是如此，七皇子随性惯了的，你也该知道，都说他无意皇位，是以如此张狂！”

“将军也信这样的话么？”

“人各有志！”恒毅冷笑，那沈千寻也不是什么寻常女子，他心口发疼，偏得那人心里只有一个箫元澈，到底叫人好奇的很，难道说，那箫元澈并非传闻中所形容的那样，茹毛饮血，异于常人？

“回去吧！”恒毅拍了拍箫元齐的肩膀，“海棠对你有情，日后必定还是会回来的，你且放心便是！”箫元齐隐隐约约觉得这事儿没有这样简单。这几年来，白海棠也总是这样，神神秘秘想要往江湖之中走一遭。这一次，不过就是情绪外化，尽数表现出来的结果罢了，若非是他追了来，只怕是这丫头早就离开了！

“原本，我不会有这桩婚约的！”

：“日后指不定如何呢！”恒毅看了看天，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倒是十分舒服。“咱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