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桐州当晚,谢姝就已分配好任务。
在这之前,她就已经让何廷玉开始着手建立桐州商会的事情,如今,所有事情都在有计划地进行中。
至于路迦这个突然插一脚的单纯小傻子,谢姝认为他还是有可取之处,便可劲儿地压榨他的剩余价值,把他丢给何廷玉,让他好好辅助何廷玉办事儿。
按照近来几日发展来看,谢姝除了必须要她处理的事情,其余闲暇时间还是较多的。
可昨晚半夜,何廷玉却突然派人回来说有一个茶铺店的掌柜突然反悔,一直吵着闹着说要见背后的东家。
这种事情,其实也很容易解决。
谢姝刚开始建立这个商会的时候就说了,加入的人,双方都是你情我愿,不存在任何逼迫的事情。
既然这个掌柜不想留下,那么,自行离开便好,只要将违约金交齐,她二话不说就能让他离开。
可如今,人家是把违约金交完了之后闹的,她就不好不理会了,只因为这个掌柜和商会里的某些人还是有点交情的,由着他继续闹下去,只会败坏商会名声。
所以,昨晚谢姝当机立断,马上派人过去通知何廷玉,告诉那个掌柜,今日她会去他们的茶铺与之相见。
绕路去商会接上何廷玉,再与之一起抵达茶铺,时间已近正午。
“小姐,这种麻烦人,我们理会他做什么?”
看着谢姝额角渗出的细汗,微芳止不住心疼,抽出帕子给她擦拭之后,又拿着扇子在一旁给她扇风。
“我没事,真不用这样。”
谢姝无奈,已经不知道第多少次重复这句话了。
“不行,照顾小姐,是奴婢该做的。”
一如既往,不管谢姝是严厉禁止,还是苦口婆心,微芳仍旧拿同样的话阻挡谢姝。
谢姝嘴角微抽,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男装——身姿清瘦颀长,一身白色丝绸振袖长袍,端华俊秀,眉目如画,站在人群中,就是一个活脱脱的贵气公子。
再看跟在公子爷后面大汗淋淋却仍旧不辞辛苦给公子爷扇风的小婢女,谢姝随便一思索,就能想到此时此刻他们在普通人眼里是怎么样的。
不知人间辛苦,只知奢靡享受的富贵少爷狠狠压榨贴身婢女的劳动力。
——这种人出现在普通劳苦大众的眼中,那就是来生生拉仇恨值的存在。
“微芳,我现在作为一个‘男人’,你这样子,合适吗?”
谢姝试图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她不想微芳那么辛苦,与此同时,她也不想一下马车就招人恨。
她,向来就是一个低调的人。
如此高调的出场方式,实在不符合她的作风。
微芳蹙眉,忽然也意识到什么,然而——
“小姐,可你不是男人啊,不需要讲究那些个男子气概啊……”
而且小姐是和她们不同的女子,天生就该拿来娇养着的。
——微芳如是想道。
谢姝扶额,瞬间无语凝噎。
一旁的何廷玉见此,不由失笑。
在替谢姝办事的这段日子里,他作为直接下属,可没少遭谢姝言语上的攻击,特别是在她恶趣味突然出现时,也算舌灿莲花的他竟然毫无招架之力。
当然,后来,喜欢在失败中找原因的他,也算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输的这么惨。
原因有二——
一是他不够不要脸;二是他不够心黑狡猾。
如今,倒是没想到这个素来单纯到可以说是一根筋的微芳逼到她没话说的地步,这,着实让何廷玉对微芳刮目相看了。
“我要下车了,不准再做这种有损我风度的事儿了。”
说不通,谢姝干脆下最后一个死命令。
话落,也不待微芳再说些令人哭笑不得的话,抬腿就准备往外走。
不过,微芳一听她的话却急了,想也没想就跟下去,道:“要是奴婢没做好,回去后,簪玉姐一定骂奴婢的。”
“有我在,她不会骂你。”
谢姝神色认真,好像在承诺什么重要大事儿。
想了想,微芳点点头,道:“那……好吧。”
反正,等会儿进了茶室,没有那么多人,她就算给小姐擦汗扇风,也不会有太多人注意到,这样,小姐也不会有损风度了。
谢姝不知道微芳心里的小九九,只以为她答应了,便放下心,不再理会。
让何廷玉带路,她跟在他后面,仔细打量周围环境。
不得不说,这个茶铺店的生意很好。
环境优雅,两旁墙边角落架了几株小矮竹,明知是移植拿来做装饰,可放在这间茶铺,却会令人不自觉产生自己当真坐在竹林深处的错觉。
进门时,茶香缭绕,一些上了年纪的茶客手法娴熟地煮茶、倒茶,水声溅溅如山泉,轻轻闭眼,略微浮躁的心情不自觉地宁静。
何廷玉得了谢姝的吩咐,没有主动说破她的身份,一直和那茶铺老板寒暄。
茶铺老板几次打量,用眼神示意何廷玉介绍,可何廷玉就是装眼瞎看不见,任你说破东西南北风,只要你不主动开口,他也不主动。
生意场上,玩的就是一个高深莫测,谁急谁就输了。
正如谢姝给的提点——
此次见面,绝对不简单,不过再怎么不简单,他们作为拆招的人,总要等出招的人先出手,后面的戏才能继续唱下去。
把眼皮都快抖抽筋了,也不见何廷玉吭声吭到点子上,茶铺老板终于死心,将他们带到后院处,直接明知故问起来。
“廷玉老弟,这位就是你的真正东家了吧?”
“福贵兄眼力真不错,这位正是在下的东家。”
何廷玉笑容清雅,可看在谢姝和安福贵眼里,只觉得这人笑起来就像一只正在打什么坏主意的老狐狸。
尤其是安福贵,听着何廷玉的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儿。
什么叫做他的眼力很不错?
这真的不是在讽刺他刚刚一直对何廷玉使眼色让他介绍的事情?
安福贵也算是被他家主子所看重的能人,如今叫眼前一个不及弱冠的小子这样戏弄,心情铁定不快。
可他还记得他家主子的吩咐,在放他们进去之前,他必须要尽可能打听清楚这位东家的背景。
他走到谢姝面前,正待细细打量,却倏地见其冷冷盯着自己,他忙低下头,暗叹,年纪小小却有这般气势,说是幕后东家,倒是有可能了。
安福贵敛了神色,问:“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谢姝弯唇,眼底没有笑意,仅仅扫了安福贵一眼,便将视线移开。
她说:“你还没资格和本公子谈。”
没有鄙夷,没有轻视,她的声音里没有丝毫其他情绪。
她,只是在陈述一个在她看来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