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枭很少见自家主上如此盛怒。

事实上，他的脸色还是如往常一般清冷，周身的气势也没有冻得人胆寒打颤，甚至还能从容问起事情的经过，但就是这样的平静，反而更让人无地自容。

奕园里，参与护送成王妃母子行动的十几个隐卫都到齐了，就连和此事沾边的叶瑶也没能落下。

楚渊看着送上来的任务回报，淡淡问：“裴隽，为何没有把成王妃母子直接送到这里来，而是让他们去了成王府？”若非如此，成王府的人根本发现不了成王妃母子还活着的事情。

被点到名的是个美男子，容长脸，桃花眼，五官透着种勾魂夺魄的潋滟风情。他就是风搂的楼主，号称“玉面桃花”的裴隽。听到自己的名字，他跪了下去，低头道：“回主上，属下本来是想要成王妃就此死心，亲眼看清楚成的真面目，从而真心归附主上。没想到，成王府的高手太警觉，属下一时不慎，反而弄巧成拙，连累了郡主。”

叶瑶就站在楚渊的身边，眼观鼻，鼻观心，一听裴隽的说法，就知道这家伙要倒霉了。在楚渊跟前，若是做错了事，最聪明的办法就是直言不讳地认错认罚，什么也别想瞒着他，如裴隽这样，一味找理由找借口的，就等着被收拾着吧！

楚渊语气不变，淡淡道：“本王何时说过，要成王妃听命于我的？我只是说，要你的人把成王妃母子活着带回宸王府，仅此而已。”

裴隽低着头，小声道：“是属下妄测上意，一时糊涂。”

楚渊又道：“在发现成王妃母子进了瑶瑶的马车后，你们为何既不回王府报信，也不去上前护送，而是一味与成王府的护卫纠缠？”

裴隽的头垂得更低了：“属下以为，郡主能保护好成王妃母子。再说了，属下是主上的人，不便在外人跟前现身。”这话就等于说，叶瑶对于宸王府来说，是个“外人”，不值得信任了。

“放肆！”夜枭一听这话，就知道坏了，忙道：“你小子胡说什么？郡主与主上的关系，岂是你能随口臆测的？还不快向郡主和主上赔罪！”

“是吗？”楚渊徐徐道：“本王还以为，你是有意借刀杀人，好给自个儿换个主母呢！”

这话儿委实诛心，裴隽脸上顿失血色，连夜枭都变了脸，跟着跪了下去。

楚渊将手里的公文放到一边，从桌子上抽出一沓文书，直接摔倒了地上：“裴隽，这上头的东西，你打算怎么解释？北疆的千丝花，如何会从你的风楼中流传出去，落到了东宫的手里？本王可不记得，几时允许风楼在买卖消息之余，还可以干私卖毒药的勾当！”

裴隽捡起地上的一沓公文，只见里头满满都是风楼中见不得光的账目往来，身形一颤，手上的文书落了地，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响。

“属下贪图小利，一时糊涂！”

叶瑶俯身，拾起那一沓公文，一页页翻看。这下子，她算是明白楚渊的怒火所谓何来了。

原来，北疆有个顾家，因为盛产炼丹师，在当地颇有分量。因此，北疆一些稀缺的灵植资源，顾家都能接触到。

从北疆往内地走私丹药是一件很赚钱的营生，若是专门针对这些稀缺的毒药的话，更是暴利。这顾家想赚这一笔额外的银子，就打起了这样的主意。可是，北疆丹药外运的渠道被管制得很严，除了通过风楼这样属于楚渊亲信，有一定特权的渠道。

接下来的两相勾结就可以预料了，顾家出货，裴隽暗地里通过风楼的人脉兜售，两家合谋，闷声发大财。

但这样的买卖若是长久干下去，免不了就要露马脚。恰好，顾家有个倾国倾城的女儿，名叫顾芳菲，顾家自恃顾芳菲的美貌，打起了通过联姻拉关系，留后路的主意。但是，顾家属意的是宸王正妃的位置，不愿意屈居侧室，如此一来，叶瑶就成了障碍。

裴隽送成王妃母子回天京，偶然发现了外出的叶瑶，灵机一动，就顺水推舟，借势而为了一下，暗地里将楚成和叶清风引来，打算借刀杀人。

却说楚渊站起身，淡淡问：“裴隽，顾家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值得你这般为他们卖命？”

裴隽大惊，神色慌乱道：“顾家并不知情，是属下谎言相欺，主上明鉴！”

夜枭一听这话，连帮着求情的心思都打住了。叶瑶也不说话，看完文书后，又把文书放回了楚渊的书案上。

楚渊看向门外，出声道：“来人，把顾芳菲带回天京城，安置到花间阁中。命掌事好生教导，服侍今年来京叙职的各位属臣。”

花间阁这名字听起来雅致，其实不过就是个隶属于王府的青楼妓馆罢了。楚渊这话，等于把顾芳菲从世家淑媛，一下子变成了高级官妓。

“主上开恩！”裴隽的脸色瞬间灰败了下来，悲声道：“属下心仪芳菲姑娘，为了讨她的欢心，这才铸成大错。可是，芳菲姑娘对此并不知情，还望主上网开一面，不要牵连无辜。”

“你啊，糊涂！”夜枭恨铁不成钢地骂了一句：“这分明就是顾家用女色诱你入彀，骗你背主，这种时候，你还护着他们？”他隐约明白，楚渊那句“换个主母”作为何来了。

楚渊没有理会裴隽，只是轻轻击了击掌。随后，却见秋枫鸣和孟含章二人前后走了进来。秋枫鸣依旧冷着一张脸，孟含章看起来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殿下，属下的办事的能力没让您失望吧？这顾家定然不干净！”孟含章微微躬身，瞧着叶瑶笑了笑：“叶三姑娘，恭喜你得封郡主之位。日后，在下的称呼也要改一改了。”

“多谢孟先生！”叶瑶心知他还惦记着自己的血，这才总是往跟前凑，却也不讨厌他，两个人有时候还能讨论一番医理和丹方。

楚渊显然不想再问下去了，拿起那份摆在桌子上的文书，瞧了一眼秋枫鸣道：“将裴隽一干人带下去，把上面的事情一一查实。孟含章，你暂时执掌风楼。”末了，又瞧了一眼叶瑶：“至于你，自去明月楼第三层闭关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