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美配合地在黑暗中闭上眼，然后睁开。只见又是陌生而熟悉的白色天花板。

中岛美名坐在床边，含笑看着他。

“今天是一九九六年十二月三十一日。没错，你阴差阳错中了枪，在医院里躺了一个多月。”

对着母亲的笑脸，张美，在这个世界应该称回中岛美了……他终于忍不住抱怨：“我说，犯不着每次穿越都那么惨吧？”

“大家都这么一路死过来的，又有什么问题？”中岛美名拉出了他盖在被子下的手，轻轻握着，“死神小学生终于成为了死神小学生，日本的黑社会却因为我的干预而走上了既不同于二次元作品，也不同于三次元历史的道路。李香莹逐渐融进了和平城市的生活，绪方精次拜入了塔矢行洋的棋社。樱木花道继续在篮球场上追逐着流川枫的成长，鬼冢英吉还在五流大学里当空手道社的大将。这个杂糅的世界，看上去也算稳定，如你一直以来感受到的那样。然而，威斯克在浣熊镇的担任了特殊战术及救援特勤部队S.T.A.R.S的队长。是的，如果我不主动干预，生化危机几乎铁定会如期爆发，但如果我干预了，或许一个城市的生化危机将远不止于一个城市那么简单了。”（注1）

中岛美感受到母亲手上传来的力道，而她的话则更加有力量：“小美，生物病毒与我们所见的别的NPC不同。这不是什么神枪手，也不是什么黑社会，在它面前，严密的推理也许像秀才遇到兵，体育的激情仿佛肥皂泡里的梦想，教书育人的愿望就更别提了。这些形形色色的人物和剧本，我可以轻易去把玩引导。但病毒不是人，当因为我们的存在，甚至NPC相互杂糅而产生的蝴蝶效应一旦掀起了庞大的翅膀，DNA的突变将不是我所能掌控的。也许某一天，某个秘密研究所一不小心泄露了能够在空气中传播并且存活时间长的病毒，那么说不定这个世界的地球就彻底完蛋，而我却在无可挽回之前一无所知——这就是生物病毒那难以预期的期望。”

单人病房里只有母子两人，病床远端的电视机没有打开，一切显得寂静，只有墙上的挂钟若有若无的行走声。

“这就是你在邂逅威叔后，刻意和他结交的原因？之一？”

沉思许久的中岛美望着中岛美名，试探地问着，却又猛地想到另一个问题：“对了母亲，如果将来这个世界发生了剧变，相原和美她会……”

渐渐地，中岛美自己陷入了沉默，而中岛美名则温柔地看着他，直到他那突然急促起来的呼吸重新趋于平缓。

“这就是你穿越来的第一个世界如此荒诞的原因……之一。”

中岛美名没有把话说透，但她相信中岛美一定已经明白了，无论如此的明白会让他生出怎样的情绪：“相原和美是一个好姑娘，但终归是一个NPC。你们并没有刻骨铭心的同生共死，也没有白头偕老的默契相守，她是你这一辈子里的一个重要的人，却只是你作为穿越者的生命长河中的一个过客。”

忽然，中岛美将手从母亲的把握中抽出，扬起来使劲儿摇晃：“够了！我明白的……如果我当初选择的是别的人，比如毛利兰，比如李香莹，比如野上冴子的小妹，甚至近藤静也的残暴妹妹，甚至于其他什么年龄、长相、性格，登对或者不登对的女人，结果，都是一样，是吗？”

他低垂着头，手却扬得很高。中岛美名缓缓起身，走过去将他扶坐起来，俯身用手指勾着他的下巴往上抬，与自己的视线平视：“小美，你是穿越者，你将要面对的，是穿越者。我为了你特意寓教于乐，不是为了让你在新手村里流连忘返，而是安稳地成长为合格的穿越者。”

“新手村？”中岛美仿佛想笑却笑不出来，“你是要我像你一样，从一个有喜怒哀乐的普通人进化成一个恒温动物？”

“或者，你可以像绝大多数穿越者一样，死得不明不白，死得愚昧而彻底。”

中岛美名始终保持着淡然的口吻，而中岛美却情绪起伏不定。他豁然从床的另一边下去，赤着脚绕着病床走向中岛美名，几经斟酌和忍耐，最后问出一句：“中岛美名，我对于你，到底算是什么？工具？玩具兼工具？”

“你是中岛美名的儿子，是我选定的人。”

此时的中岛美再不是那个穿越之初的瘦小孩童，比中岛美名更高出了少许，他伸出双手，似乎想抓住她的衣领，却没有勇气真那么做，只得悬在半空，不住颤抖：“所以你就要我当一个肖子？肖得和你一样？”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肤浅。”中岛美名忽然出手，闪电般地抓住中岛美的胸衣，同时出脚一拷，瞬间将他摔回了病床上，“合格的穿越者理论上可以有无限的寿命。无限的寿命意味着没有传承的欲求，肖与不肖这样的概念，自然就失了生存的土壤。让你叨陪鲤对，从来不是我最终的目的。我要的，是在你学会独立思考之前，少走那些弯路。”

话音未落，中岛美名俯身欺近，左手一把将中岛美的喉咙握住，却没有使劲儿：“不要在这个世界里让情绪失控，更不要在我面前失控，哪怕只是失控的迹象。既然死亡可以是从一个世界穿越到另一个世界的契机，那么我完全可以尝试棍棒之下出神童——但我从来没有那么做。从来没有。”

她的眼睛离中岛美的眼睛只有不到五厘米，两人的鼻尖都碰在了一起，连嘴唇都格外的近——一个格外暧昧的姿势。但中岛美连大气都不敢出，仿佛被母亲那深邃的眼眸夺走了神智。直到中岛美名将他放开，重新站直了，他才逐渐回过神来。

“母亲……”

“什么？”

“老大哥给了你压力，是吗？”

中岛美幽幽的问话没有得到答案，中岛美名只伸手摸摸他的脸颊，然后转身离开了病房，只留下他在病床上半摔半躺着。

不久，一个熟悉而久违的面孔出现在病房门口——相原和美。在她身后，还有神崎丽美那一头金色的长发……

（注1：死神小学生，指的是《名侦探柯南》的主角，擅长推理；日本的黑社会，指的是《内衣教父》的相关人物；李香莹，指的是《天使心》的主角，神枪手；绪方精次，指的是《棋魂》的角色；樱木花道，以及流川枫，是《灌篮高手》的主角，运动健将；鬼冢英吉，是《湘南纯爱组》和《麻辣教师》的主角，一门心思当好老师；威斯克，是《生化危机》的角色，参与研究生化病毒。这段话是交代NPPC们各自正常展开着自己的生活，或者说，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