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芜吃着大夫买菜时给她买的糖炒栗子，栗子软糯香甜，她一会儿就吃了大半，几乎停不下来，忙中抽空道，“是虚是实不必太过在意，全看你自己的想法而已，他这人我看着顺眼，我便想问他名字，日后便也好相处。”

这时泡好了茶的大夫桂春端来茶水放下，踌躇了一下，小声说，“阿芜…姑娘…栗子多食不易消化，你再等一会，我就做好饭了。”

阿芜不以为然，“我一个妖怪怕什么，你以后还发现有什么好吃的都给我带一下，谢谢你啦。”

说完哗啦啦从乾坤袋里掏出一堆银钱，都放到大夫端着的茶盘之上，骄傲地抬抬下巴，“在你们人界这个最好用对吧，只要你保持现在这样听话，想要多少我给你多少。”

面对她明艳夺目的脸庞，大夫的仿佛被人打了两巴掌似的双颊通红，拿着茶盘逃出了原本属于他的卧房。阿芜和蔼地摇头叹气，“哎，都跟他说了我不会吃人，怎么还是如此胆小？”

蚩黎在旁看的明白，也不跟阿芜解释，原先灰暗的双眸终于有了些神采，勾上唇露出一抹嘲弄的笑，拍了拍自己的肚皮，问道，“蛇姐姐，我生下这个孩子的话，这虚境是不是就该结束了？”

其实他的状态阿芜看在眼里，可她并不打算开解因为被照顾而灰心丧气的鬼王大人，只任由他自己在那里胡思乱想地钻着牛角尖，她置身事外一般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

“大概是吧。”阿芜嚼着栗子含糊不清地回答。“下午我出门一趟，你有什么事叫桂春。”

蚩黎从不多问她的行踪，他的身体疲倦嗜睡，又被这具强烈的共情所影响着，整天心头缠绕不休的哀怨愁思，他得努力将自己的意识从里边摆脱出来。

下午阿芜出门的时候，巷子口伸出了几个脑袋，被她眼神一瞥就缩回去了。她走过去，正好听见那群人在墙后窃窃私语，“这女蛇妖会不会吸人魂魄啊，桂大夫对这蛇妖言听计从的，肯定是被吸了魂魄，糟了！我们刚刚与她对视了！”

阿芜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非常平和地提示了一下自己的存在，“我不会。”

那群人吓得如同被扒了窝的蚂蚁一样慌张地乱跑，阿芜眼疾手快地拉住一个人的后衣领，依旧十分平和道，“麻烦带一下路，我要去太守府。”

“好的好的好的。”那人胆子也不是特别小，一叠声同意下来。

其实太守府离医馆也并没有多远，阿芜站在府前看着紧闭的大门，抬头时阳光斜入她眼中，她微眯了眯眼，松开了带路人的衣领，大步走上台阶，一脚便将那朱红色的雕花大木门连锁一道踢飞。

足有一丈左右宽的半边木门飞入府中时如同惊起一片树林上栖息的鸟儿，在院中的人尖叫连连。

“大师！她来了！她来了！快施法降妖。”

院中守着的人有穿着官兵服的，有穿道士服的，有穿仆人衣服，也有初来时追着她跑的青楼人士，各路人马聚集在一起，仿佛就等她自己找上太守府。

“哟，这么多人？”阿芜挑眉笑了笑，“可是打架从来都不靠人多人少取胜。”

妖王一尾下去，恍若狂风过境，整个太守府眨眼间底朝天，什么大师，什么阵法，什么符纸道具，在她面前如同浮云，都是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她控制了力道，并未造成那日在阴山派中人间炼狱的惨象，只是遍地哀声的凡人也怪凄惨的。阿芜道，“谁是蚩…我妹妹肚子里那孩子的父亲？”

一些人忙不迭地将她要的人指出来，太守本就站的靠后，此时正扶着墙往屋内挪，被人一指，慌不择路地往花园里跑，阿芜扫倒路边的一棵树，正巧将他压在树下。

阿芜慢吞吞地走过去，蹲下来拨开挡在太守脸上的树叶，盯着他那张透露着灰败神色的脸，自认为非常和蔼地问，“你不想要这个孩子？”

太守当然不敢说不想要，他疯狂摇头，小声道，“这是我的骨肉，我哪有不想要的道理，只是……”

“你必须想要。”阿芜可没耐心和他讨论只是什么，语气一冷，在烈日下却犹如冰霜忽降，生生让太守打了个寒噤。“诚心实意的，疼爱着他，知道吗？”

“知道的知道的。”太守点头如捣蒜，突然被吓开窍了，“我这就准备聘礼，去将娘子迎娶回来。”

阿芜将手中的树枝松开，站起来拍拍手，“那我就回去等着你了啊，迎娶就不必了，他不喜欢这些东西，抬着轿子去迎接过来就可以了，弄的热闹一点，找些玩杂耍的，敲锣打鼓的在轿子旁边，放些鞭炮也可以，我给你一天时间。”

她觉得吩咐地差不多了，在一路胆战心惊的凡人中拂袖，身姿婀娜地离去。

医馆里非常安静，阿芜走进去，看见大夫在扫地，心情颇好地跟他聊天，“明天我们就走了，谢谢你啊。”

大夫飞快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像个葫芦似得细声问，“你…你去哪？”

阿芜说，“去太守府，这地方的冤大头。”

大夫不太懂她说的什么意思，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阿芜却没有多留，直接进了蚩黎的屋子里，见蚩黎坐在床边垂着头，手搭在隆起的肚皮上。

“怎么了？”

蚩黎转过头，给了一个痛苦到无法表达的眼神，指了指肚子，“这东西会动。”

“是活的当然会动。”阿芜轻描淡写的态度让蚩黎不那么别扭了，她往蚩黎脑袋顶上拍拍，“生个蛋，不要怕，就当上一次茅房。”

蚩黎伸手无比自然地揽着她的腰，将脸埋在阿芜小腹处，不习惯与人如此亲近的阿芜正欲推开他，就听蚩黎闷声闷气地问，“姐姐，我们一定能出去的对不对，。”

她的手在空中停了停，最终还是放下了，道，“你这是不相信我的本事？”

蚩黎忙道，“不会。”

阿芜笑了笑，“时间问题罢了，我们要活的时间长着呢，还担心在虚境里这点时间没法打发？凡人的苦痛喜乐，对于我们来说都是过眼云烟，他们活的时间太短，空有不甘却没实力反抗，才会有你进阵后这一遭磨难。但你又不是凡人，你始终要记得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