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云裳在胸前握拳作揖，有模有样地向少年行礼致意，她的衣裳和脸上满是尘土，却仍像个身穿绫罗锦衣的公主般挺直了腰杆，“小女子名叫云裳，千里迢迢登上白苑山便是为了见你一面。”

只见少年双眉紧蹙，而趴在他脚边的野兽则嗤之以鼻地哼了一声。

这是一间相当宽敞的房间，其中一面墙摆放着先前提过的药柜，而另一面墙几乎被书堆淹没，就连位于墙角的桌子也堆满了书。

云裳倚靠着长方形的黑檀木桌，上面摆放的东西也很特别，有石制及铁制的捣药罐、天平、铜壶以及琉璃瓶等等。

她的眼前放着一碗汤药，散发出方才闻到的那股怀念的香味，她眨着浑圆的大眼睛向对方表达谢意：“谢谢你特地为我熬煮汤药~”

“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因为你昏倒时撞到了头。”少年淡淡地说道，不久后又接着说：“还有，我希望你能早日离开此地。”他不耐烦地蹙起俊俏的双眉。

尽管对方下了逐客令，云裳还是假装没听到，“这里是药房吗？城里的药铺里也有类似的摆设。”

“这里还能替人调配在都城的药铺无法买到的药，譬如一帖便能致命的毒药，以及吞下一粒就能令人发狂的丹药。”他若无其事地说出骇人之事，眼神异常冰冷。

云裳沉默了半晌，调整好心情后又再度开口问道：“敢问恩公尊姓大名？”

“辰仙。”

辰仙，这名字听来很有仙气。

“那么，这只……狗呢？”

“咱才不是狗！”白色野兽傲娇地把头扭到一边。

“它名叫白耀，我平日里唤它阿白，是匹天马。”

那是一种背上长着翅膀的白色野兽，是传说中的生物，传说若听到天马的叫声便代表吉兆，算是一种神兽。

“那么……”辰仙的神色十分冷漠，用冷淡的声音接着问道：“你为何来到白苑山？该不会是厌世跑到山上来寻死吧。”

“当然不是，我打算活到一百岁呢！”

少年眯起眼睛，云裳则一鼓作气地饮尽碗里的汤药，菊花的香气缓和了汤药的苦味，确实很像娘亲熬煮的汤药。

云裳的心中顿时萌生出勇气，开口问道：“你是方士吧？”

辰仙默默地点了点头。

果然如此，是他！云裳高兴得不得了，自顾自地嘿嘿傻笑着。

方士是经过多年修行而获得高深修为、并以炼制丹药为生的人，丹即是药，其范围从治疗用药到具有美白、美颜等功效的美容圣品，甚至还包含了长生不老的梦幻仙丹。因为炼制丹药需要用到各种价格昂贵的材料，所以只有身份地位显赫的人才有能力服用。

武国有许多假方士，明明没有高深的道行，却四处兜售异常高价的可疑丹药骗取钱财。

不过云裳确信辰仙是真正的方士。

“我……我是……”

“我确实会炼制丹药，但不会卖给凡人。”辰仙的态度十分强硬，于是云裳只好将话吞回肚里静静地盯着对方，辰仙仍是满脸不悦地继续说道：“你听不懂吗？我的意思是，我绝不会将丹药卖给你这种人。”

“为什么？”

“你不是说想活到一百岁吗？过去我曾遇到过像你这样的人，对方趁着夜色擅自闯入家中，满脸泪水地央求我炼制长生不老药，我不答应，他便亮出凶器恐吓于我。”

“你没有伤到吧！”

辰仙望了下阿白，阿白呲牙咧嘴地笑了笑，并伸出大舌头舔着嘴角的口水，云裳的视线赶忙从阿白身上移开。

长生不老药是最顶级的仙丹，听闻需要珍贵的药材与高深的修为才能炼制而成，可以说是一种梦中才会存在的神药。尽管如此，人们还是异常执着于痴心妄想，登上白苑山的大部分人都无法摆脱这样的迷思，到此求取仙丹。

“我与那些人不同，我对长生不老药没兴趣，不靠仙丹我也可长命百岁。”

“是吗？虽然我不知你是为了何种目的而登上白苑山，但我不会答应你的请求。所幸你的伤不重，现在便回去吧！”辰仙绕过桌子一把抓住云裳的手。

云裳不由得问道：“我留在这里会让你不舒服吗？”

“正是如此。”

云裳连微笑都挤不出来，费尽千辛万苦才鼓起的勇气像泄气的皮球般消失殆尽，可是她不想就此空手而归……

“我不要！”

“不要？”辰仙的声音听起来充满怒气。

云裳噘嘴抬头望向辰仙，“我不回去……对了，除非你帮我炼制金凤丹，否则我绝不回去！”

辰仙僵住了，阿白也惊坐起身，偷偷地窥视着辰仙的脸。

“不关咱的事！”阿白说完后，便摇着大尾巴走出了房间。

房内仅留下云裳和辰仙，沉重的空气几乎令人窒息，云裳半眯着眼回瞪辰仙那对深邃眼眸，紧握着颤抖的拳头默默等待对方的回答。

辰仙神色轻蔑地开口说道：“那种丹药可不是拿来给小孩玩的！”

“我才不是小孩，我已经十五岁了！”

“既然不是小孩就该懂事点，还是说，你刚刚果真撞昏了头？”

金凤丹是一种媚药，若让心仪之人服下，只需一粒便可虏获对方的心。据说，炼制真正的金凤丹必须经由西王母娘娘指导，另外，若不使用传说中的月老红线为原料亦无法炼制而成。

云裳仰起头挑衅地说道：“我是认真的，在你炼制出金凤丹之前，我绝不会离开此地！即便要我当丫鬟、做任何粗活也没关系，让我留……不，帮我炼制金凤丹吧！”

“请回！阿白会送你到山下。”

辰仙使劲地拉着云裳的手，云裳双脚用力抵着地板，眼角余光刚好瞄到一把……大概是用来削切药材的……小刀，于是她不假思索地伸出手拿起小刀抵住自己的脖子。

“无论如何都要赶我走的话，我、我便死给你看！”

辰仙露出调侃的笑容道：“你刚刚不是说要活到一百岁吗？”

“既然得不到金凤丹，还不如死了算了！”

辰仙顿时收起脸上的笑容，云裳抿着嘴，她并非在说谎，与其回家……与其苦等十五岁来临，不如就这么死掉算了……云裳的心情毫无半点虚假。

云裳也知道自己的做法非常卑鄙，也为自己的行为羞愧得涨红了脸。这下一定会被他瞧不起，而且他哪里会在乎自己的生死呀！万一辰仙说出：“要死就随你去吧！”，自己又该如何是好？不！届时自己必定会毫不迟疑地挥刀……

云裳更加使劲地握紧小刀，手也不断地颤抖，她会发抖不只是来自恐惧，同时也来自于自己的羞耻之心，云裳低下头咬紧牙关，深怕眼泪就此滚落。

“哎，真是服了你了……东边还有间空房，随你去吧。不过，休想叫我炼制丹药！”

云裳欣喜地抬起头来，刚好看见他的长发消失在房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