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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花自飘零水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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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呼啸破空,便如一粒粒飞天铁弹,梅林之梢顿时剑气纵横,众道童各自施展平生绝艺,将青梅一一击落。

日华面色铁青地落在燕然身前,月小鲤瘫软如泥地靠在燕然肩头,出梅三观引以自豪的七曜剑阵,终归还是让燕然给破了。日华忽地倒转剑柄,使剑尖指地,双手抱拳道:“燕公子好手段,日华输得心服口服。还请放过我小师妹,这便随我去进见家师吧。”

燕然含笑松开月小鲤的右手,也是抱拳回礼道:“得罪!烦请日华童子引路,我也是不胜感激!”月小鲤心底却是一阵惘然,这公子哥儿就这么随随便便将她放开了手?她说不清自己究竟是羞恼或是失落,莫名其妙地便挥掌向燕然面颊击去!

岂知燕然依旧不避不让,坏笑着冲她手掌轻轻吹了一口,霎时便有一道精纯无匹的青木真气遽然而出。月小鲤顿觉掌心一麻,那裂金碎石的力道骤然消去了大半,纤手只是轻柔无力地拍在了燕然脸颊上。

燕然见她容颜俏丽,掌心冰凉腻滑,止不住凑嘴去吻她掌心。月小鲤蓦地一惊,慌忙收回小手,脸上霞飞双颊,冲燕然一顿足,转身便一溜烟地溜走了。

列不四冷眼旁观,阴阳怪调地低声叹道:“想这小子天赋异禀,破此剑阵殊不为奇。倒是这门一气绕指柔的独门绝技,倒可谓是震古烁今,非同凡俗!”完颜烈看得不甚分明,诧奇地问道:“方才这位燕公子使得功夫便叫作一气绕指柔?”

列不四怪眼一翻,哂道:“北满蛮荒之地,不知我泱泱大夏奇门绝技的异彩纷呈,倒也无可厚非。老子问你一句,使银剑的那位月小鲤姑娘,她的剑法可还看得入眼?”

完颜烈连连点头,瓮声回道:“那位月姑娘青春妙龄,剑术上能有此造诣,岂止是看得入眼,简直是出类拔萃!”列不四一拍大腿,长笑道:“照啊!可即便是这等人物,那燕小子随手一招便将她置于掌下,随口一吁便让她落荒而逃,你再好生想想,他这门一气绕指柔的神功到底犀不犀利?”

听得列不四的胡言乱语,段新眉心里蓦然一紧,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转眼便萦绕在她心头,仿似那暗气魔尊者的千般蛊虫在她小腹里不断地翻腾着蠕动着,她有些受不了了,便想把这蛊虫吐掉。可是这蛊虫刚逼到喉口,却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空留了她一嘴的苦涩……

但她至小便是一个淡雅似菊的女孩子,外表娇痴可人,内心却是坚强执着。此情此景,心底酸楚,却又不自禁地想起远古的一篇诗歌,“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不我思,岂无他人!”渐渐地,那患得患失的心情便也淡了许多。

可是她抬起双眼,见到燕然笑吟吟地走了过来,依稀听他正念叨着自己的名字,她想笑,心头却止不住地一痛!万蚁噬心般地痛!撕心裂肺般地痛!她中了相思的毒,却动了相思的念,终受了相思的苦!莫道不相思,相思真的,使人痛……

正是午时三刻,那塞外奇毒相思泪终于发作。恰恰她刚尝过了相思的苦,便是那惊精香也再不能抑制住,她能清晰感觉到那蛊虫正一口口地噬咬着她心尖,她只觉得天旋地转,摇摇欲倒。

燕然大惊失色,慌忙飞身上前搀扶住她的身子,惶急不安地呼唤着她的名字。可是段新眉已是听不清他在喊些什么了,她懒洋洋地斜倚在燕然的肩头,喃喃说道:“小酒鬼,你的肩膀,果然好舒服……”她眼前忽地一黑,就此晕睡了过去。

段新眉这一番昏迷,迷迷糊糊之间,也不知过了多少时日。她有时微有知觉,但身子却仿似在云端飘飘荡荡的,便是想动弹一下亦不可得,往往过不多时,又兀自晕了过去。

有时似乎有人往她口中灌些清水,有时又似乎有人用毛巾为她擦拭身体,更多的时候她便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嗅着榻前那一缕缕缥缈悠远的清香。终于有一回,她勉力侧过头去,眼角余光隐约瞧见,那一缕缕清香,正是从榻前一方小小的鎏金香炉袅袅散出,而她依稀记得,正是燕然留予她的那方香炉!

这一日神智略清,恍惚间她只觉得有一双熟悉的手抓住了她右手的脉门,她心里咯噔一跳,莫非是燕然来了?只是容不得她多想,须臾间便有一股炙热之气从脉门中注入。她是南梁皇族郡主,自幼便修习皇室最上乘的火属真元,可是与这股炙热之气相较,却是逊色了许多。

她只觉得这股炙热之气竟似有若活物,自手三阳经注入她体内后,便似如鱼得水一般,顷刻之间便已淌过她十二经脉,沿任督二脉再运行两回大周天后,将她全身经脉里的火属真元,尽皆带入她丹田之中。

她惊骇莫名,却苦于仍是说不出只言片语。但觉丹田里真元激荡犹如滔天火海,全身上下更是说不出的难受,一时之间,倒是有些想一死了之了。

半梦半醒间,又觉得双手手腕的脉门都给人抓住,不久便各有一股清凉之气分从两手脉门中注入,登时倍感清爽。那两股清凉之气分由两侧经脉径直冲入她的丹田,却似泥牛入海一般,倒似在火上浇油,那丹田里的炽火炎焰反而更烈更盛了!

血液在沸腾,火浪在翻滚,她只觉得全身都似燃烧了起来,便是那心脉之间的相思泪蛊虫,似乎也奄奄一息。丹田里的烈火渐渐炼化成一具鸟形,滚滚火海便是它的躯体,片片火焰便是它的飞羽。清凉之气源源不绝,那火鸟躯体也便渐渐清晰,只见它色呈朱红,形似雏凤,正是那不可一世的赤火之精,神鸟朱雀!

当是时,朱雀展翅,引吭高啼,那丹田里翻滚不休的火属真元如排山倒海一般,顷刻之间便散于她的奇经八脉之中!她再也忍耐不住,“嘤咛”一声,又晕了过去。

如此昏昏沉沉地又不知过了多少日子,只觉得不时便有那清凉之气入体,激发她丹田里的那只朱雀火精,一次次地将全身火元吸入丹田里,又一次次地将丹田里的火元散入全身经脉之中。不知不觉,已是察觉不到心脉间的那只相思泪蛊虫了。

她心下也明白了些,知道有一位武道修行境界极高之人在给自己去毒疗伤,心道:“难道便是那长春真人么?小酒鬼却到哪里去了?怎么偏偏就没见他?”一想到燕然,她胸口气血翻涌,便又人事不知。

这一日她悠悠醒来,神智也略微清醒了许多,于是缓缓睁开眼来,却见到一张满是皱纹的脸,正若有所思地盯着她。她顿觉羞赧无限,只是苦于无处藏身。

她迷迷惘惘地望着那人,只见那人身高不过五尺,体型略胖,头大如斗,下巴上留着几撇鼠须,穿着一身青色道袍,相貌甚是滑稽,但气度却是卓尔不凡,隐隐也有几分列不四般地趾高气扬。她隐隐约约想了起来,竭力说道:“您是长春真人何不二?”

那道人神色却是倨傲,冷声道:“很好,你清醒得比老子估摸的还早了些,不错,老子正是何不二!”段新眉忙说道:“谢过长春真人了,请恕小女子起不得身。”

她悄悄打量着四周,察觉处身于一间斗室之中,桌上一灯如豆,发出淡淡黄光,自己躺在一张雕木床榻上,身上盖着一床薄薄的棉被,上面绣着傲雪腊梅,显是女子所用之物。

何不二忽道:“你觉得怎样?”段新眉蹙了蹙眉,回道:“感觉还是好些了,心口也不痛了,请问我这是在哪里?”何不二来回踱了几步,道:“你还是在出梅三观里!”段新眉“哦”了一声,问道:“燕然呢?我怎么没见到他?”

何不二冷哼一声,显是大为不喜,冷冷地回道:“你神智刚清醒了些,不可多耗心神,以免毒势更有反复,留待以后慢慢再说。”

此后早晚一次,何不二都会来到斗室,默默观察她的身体,面色虽说难看,可是眼光里却还是有几分沾沾自喜。她平日里的梳洗打扮、起居进食,却是由那位月小鲤过来帮忙打理。她想着这么多时日,月小鲤每日替她擦身换药,喂她茶水膳食,心里便是好生感激,只是她几次搭讪,那月小鲤总是爱理不理,她也是心高气傲的女孩子,自然也便赌气不语。

过了十余日,段新眉已能坐起,但每次问及燕然的所在,以及自己何时能够痊愈,何不二却总是冷哼一声,便算作了回应。这一日问得急了,何不二才冷声说道:“小郡主,现下你这条命暂且算是保住了,那相思泪蛊虫虽然已被你自身离火焚尽,但毕竟余毒未清。莫怨老子医术不精,只是恰好缺少一味药草,始终无法祛除你的余毒,故此,那傻小子便远赴东海,为你去寻那株药草啦!”

何不二负手走后,她便痴痴地望着那方鎏金香炉,脑海里全是燕然平素里的音容笑貌,心里止不住地一酸,两行清泪已是无声地滴落下来。

有道是,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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