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缓缓点头，道：“话糙理不糙，朕本来给燕王下旨，召他入京觐见，满朝文武大臣都料想他不敢前来，正好借机发兵讨伐，他却一口答应要来……”云北归道：“评书上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燕王要来，皇上为啥发愁啊？”

皇上恨恨道：“朕筹措已久，要动手了，就跟你说的似的，他一来，没借口了！方孝孺说不能无故动手，黄子澄他们却坚持要动手，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云北归道：“皇上您的意思呢？”

皇上迟疑道：“朕自然是……是，可是这燕王毕竟是朕的至亲，朕不想背负杀叔的名声啊。”云北归见状，趁机道：“对啊，奴才也这样想，毕竟是一家人，何必非要打来打去呢！”

皇上咬咬牙道：“最狠莫过帝王家！朕饶了他，他却未必会放过朕！你没见那天宁王是如何对待朕的吗？”

云北归见劝和无效，只好道：“皇上还是要动手了？”皇上道：“动手，看来是免不了了……”

云北归道：“奴才听唱戏，知道有一出‘鸿门宴’，说西楚霸王请刘邦喝酒，酒桌上设下埋伏。”皇上点头道：“可是项羽最后没有杀了刘邦，最后倒是自己在乌江自刎，历史教训，朕得吸取啊！”

云北归暗骂自己胡乱扯淡，反帮了燕王倒忙，赶紧道：“皇上，奴才记得戏文里说，是西楚霸王曾经与刘邦打过赌，谁先攻进长安谁就是什么王……”

皇上笑道：“那些都是骗人的玩意，岂能当真？也就是哄哄你这样不读书不知事的人罢了。”云北归笑道：“皇上说的是，哎，那个西楚霸王也不能跟皇上比！您是真龙天子、圣明仁义，最是大大的了不起！”

皇上笑骂道：“马屁留着以后拍，先说说你的想法。”云北归道：“刘邦要来，西楚霸王有项庄舞剑，皇上有什么？”

皇上道：“昨天内阁商议的不就是如何下手吗？”云北归道：“燕王进殿见皇上，自然不敢带多少人来，可是他打过那么多仗，咱要是没有十足的准备，皇上您就在大殿上，奴才可不放心……”

皇上见他住了嘴，呵斥道：“直接说，什么时候开始学得吞吞吐吐了！”云北归赶紧道：“皇上是这样，奴才知道眼下禁军大统领空缺，禁军统领里武艺最好的李维邦又受了处分……”

皇上冷冷道：“你小子又要给他说情？”云北归赶紧道：“皇上，您听奴才把话说完，您就是借奴才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什么‘私交外臣，干预朝政’，奴才一心想的都是保证皇上安全没事。李维邦犯了罪，就该受罚，这个没得说。可是离了李屠夫，皇上也得吃肉啊！所以，奴才做这个掌印太监，就去打听了下禁军的情况，听说有个成风和尚功夫也是极好的……”

皇上眼前一亮，又道：“不行，不行！”云北归心里一紧，道：“这个成风功夫不行吗？”

皇上摇头道：“朕早就清楚，这个成风是少林寺年轻一辈中武艺最好的，以后也是少林住持的后备人选。”云北归假装惊奇，道：“哦，他这么厉害呢？那皇上为啥又说他不行呢？”

皇上道：“太’祖爷爷……你也应该知道，太’祖爷爷不喜欢和尚，虽然手底下用了不少和尚，却一直只赏财物、不封官职。”云北归道：“太’祖爷爷做的自然是对的，可是他老人家没碰到皇上今天的情况呀，奴才的小心思，不管是和尚还是道士，只要朝廷用得上，就都可以用。”

皇上笑笑，道：“你小子，成风给了你多少好处？”云北归赶紧道：“皇上圣明，您现在就可以派人去搜奴才的狗窝，除了皇上御赐的宝贝，奴才啥也没有！”

皇上沉吟道：“提拔成风，这大统领绝对不行！统领也不合适，他眼下好像只是个御前禁军吧？”云北归道：“皇上说的是，他眼下就是是大头兵罢了，皇上给他个甜头，他就得乐得不行，奴才斗胆，您看让他去朝阳门当个副统领行不行？”

皇上道：“朝阳门？朝阳门是黄兴林吧，好像他手底下有个副统领，叫什么，好像还是李维邦的一个什么亲戚。”云北归趁机道：“皇上最是‘体恤属下，爱民如子’！奴才问过了，朝阳门常驻统领就是黄兴林，副统领叫李德勇，是李维邦的一个远房堂弟。”

皇上陷入沉思，道：“那这成风去了……”云北归小心道：“皇上，您看这样行不行？李维邦现在在家待着，就让他弟弟李德勇去玄武门替他管着，成风到了朝阳门当个副统领，一定高兴地鼻涕泡都流出来，对皇上更得感恩戴德的了！燕王来了，他不得拼命上啊！”

皇上点点头，道：“说得有点道理，李家的忠心朕还是相信的，放着李维邦这个肯出力的不用也是浪费，这样，一会儿拟旨，宣李维邦官复原职，但是罚俸不变，继续看守玄武门；擢升李德勇为朝阳门统领，成风为朝阳门副统领……”

云北归心里暗喜，又道：“哎，那这黄兴林去哪儿啊？”皇上道：“黄兴林忠心耿耿、办差得力，擢为禁军大统领！”

云北归走回自己寝室，心里不住得意，评书里说“一箭双雕”，自己这可是“一网多鱼”：提拔了成风，免除了自己眼前的危机；提拔了李德勇，这小子以后见了自己不得感恩戴德；黄兴林算是意外之喜，他以后也得念他的人情；最意外的居然是让李维邦官复原职！云北归想破脑袋也没想到还有这好事！

云北归刚一打开门，一只黑口袋兜头罩了下来！他大吃一惊，急忙施展轻功闪避，蓦地听见一阵刺耳的笑声：“哈哈哈，武当轻功果然还是有点意思的！哈哈哈！”

云北归站在屋外，看清楚屋内之人正是成风，惊魂稍定，冷笑道：“咱家让你升了官，你他娘的就这样报答啊？！”

成风看着进门的云北归，不自禁地摇头道：“啧啧，果然是御前的大红人！三言两语，就提拔了十年不升官的大和尚！”

云北归这才看清楚，掉在地上的“黑口袋”原来就是自己穿过的夜行衣。他哼了一声，捡起已被扯坏的衣服，扔在茶几上，道：“算你上道。”成风笑道：“也不知道三天后，某些人上不上道？”

云北归看他一眼，冷冷道：“你他娘的到底对老子干了啥？能不能现在解了？”成风笑道：“李公公急啥？不是还有一位神僧帮您吗？”说着拱一拱手，走了出去。

云北归对着他的背影呸了一口，骂道：“装模作样！不是东西！”一句脏话骂出口，心里的流氓习性翻了上来，一连串的脏话骂将出来，恨不得成风祖宗十八代、少林上下一百个和尚都统统去赴与阎王爷的约会！

他正骂得开心，却见门口一个小太监探头探脑，不自禁顺口骂道：“天杀的死太监，伸个龟’头儿干啥呢？”

小太监赶紧走出来，跪下道：“李公公，是黄统领来了……”云北归一听，转怒为喜，道：“好，好好好，还不有请，死跪在哪儿挺尸呢！”

黄兴林、李德勇兴冲冲走进来，拱手笑道：“大哥好手段，我等佩服至极！”一番寒暄，好不亲热，半天才分宾主落座。

两人在屋内说了许多感恩戴德的话，半天才走。临出门时，黄兴林先出了屋，李德勇走在后面，低声对云北归说：“李公公，我大哥托我转告公公，十分感激公公仗义执言！不过我哥他古板，非说本就犯了内监结交外臣的过错，这次就不过来谢您了。”

云北归一边往外送他，一边和远处的黄兴林招了招手，道：“自家兄弟，客气啥？咱家听戏文，说什么狗的富贵什么的……”李德勇一怔，旋即明白过来，笑道：“‘苟富贵，勿相忘！’”

云北归送走他们，嘴里念叨着“苟富贵，勿相忘”，自然就想起了在北平城荷花楼对着问荆草结拜的燕王大哥和三弟何富贵了，燕王不日就要来京师面见皇上，自然也会看见自己——尽管他已经认不出眼前的大太监“李彦”就是他的二弟“狗剩儿”；可这三弟何富贵好久没有消息，不知道现在咋样了？

何富贵听说屠户长生到狗剩儿自小的相好王林杉家里提亲，急急忙忙带着伙计去了王林杉家，一番争执，长生趁着酒劲，又仗着人多，非要王老汉当场答应婚事。王老汉气得哆嗦，也没吐口。长生气急败坏，就要往王林杉住的西屋闯，何富贵尽管吓得尿了裤子，还是挡在门口，不让长生进去。

长生狠狠打了何富贵一个耳光，恶狠狠道：“不让开，我就接着打！”刚又扬手，听得身后一个清脆的声音喊道：“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