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英博深深看了乔睿轩一眼，淡淡地哦了一声，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泰然自若地顾自去欣赏其他画作了。
乔睿轩的眸光却牢牢胶在那张速画上，神色复杂，即便许英博有意拉着他浏览了一圈其他画，乔睿轩的心思，却还是定格在女孩喂猫的那张画上，频频走神。许英博也不拆穿，任由乔睿轩神游太虚。
“这楼上楼下都走遍了，怎么没看到你的画室？”
一到四楼都走了个遍，却没有看到乔睿轩作画用的画室，许英博开了口。
“画室……在地下二层……”
乔睿轩犹豫着开口，没想好是否要让许英博进入他的私人领地。
一番交谈下来，乔睿轩可以确定许英博是懂画之人，可……懂画的人，未必能懂他……
乔睿轩不想让许英博进入地下室，却又忌惮许英博的霸道，不敢拒绝。
“走，去看看。”
许英博故意忽略乔睿轩眼里的犹豫，大剌剌地走向地下室的电梯口。
“你……你还没给我看你的画……”
当许英博的手落到电梯按钮的时候，乔睿轩终于鼓足勇气，挡在了许英博面前。
许英博微微一笑，他等乔睿轩开口很久了。
“来，阿忱，把你的纹身给他看看。”
乔璟忱皱眉，他一向不爱在人前展示他的纹身。可见许英博一脸认真，不像说笑，他还是默默地解开衬衣，露出了精壮的上半身和精致的纹身。
乔睿轩一眼就被乔璟忱右肩上栩栩如生的狼图腾给吸引住了，他直勾勾地盯着那只狼眼睛，一动不动。
“怎么样？你觉得我画得如何？”
许英博察觉到乔睿轩蠢蠢欲动想要去摸那只狼眼睛，却挣扎着不敢伸手。
“你……也很会画眼睛……”
乔睿轩记着许英博对自己的评价，讷讷地复制黏贴。
“我画眼睛的本事，可比不上你。”
许英博呵呵一声，主动示意乔睿轩去摸那只狼眼睛。“你摸一下就知道了。”
乔睿轩早就觉得这只狼眼睛在召唤自己抚触，听到这话，他心下大喜，伸出了手。
这是个伤口？！
乔睿轩惊恐地瞪大眼睛，触电般地缩回了手，一脸惊惧地盯着眼前的许英博和乔璟忱，吃不准二人的用意。
“知道了吧？这不是我画出来的，我只是借力润色而已。”
许英博仿佛没有看到乔睿轩的恐惧，只伸手替乔璟忱拉好衬衣，闲话家常似地跟乔睿轩唠嗑。
“阿忱嫌这伤口太难看，我就给他美化了一下，顺势画了这个纹身。要真论画功，我可比不上你。”
乔睿轩此刻已经没有讨论画的兴致了，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乔璟忱那个伤口上。
“那个……是枪伤吗？”
“嗯。”
乔璟忱轻应了一声。
乔睿轩的脸色大变，他惊恐地退后两步，又鼓足勇气上前两步，急切地发问。
“怎么受得伤？什么时候受的伤？是在国外的时候吗？”
乔璟忱眼瞳微缩，他飞快和许英博交换了一个眼神，沉着地开口。
“五年前，在危地。”
“居然是真的，居然是真的。”
乔睿轩神色一滞，喃喃自语。
“什么……是真的？”
乔璟忱追问一句。
“没……没什么……我……我是说，这个伤口居然是真的……”
乔睿轩干干地解释了一句，神色极度不自然地转移话题。
“我……我带你们去我的画室……”
许英博和乔璟忱再次交换了一下眼神，跟着乔睿轩踏进了他专属的私人领地。
不同于地面的宽敞明亮，一入地下室，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扑面而来的阴暗和潮湿，令许英博不适地皱了皱眉。
作为医生，许英博并不太喜欢这样的环境，让他想到充满死亡气息的太平间。
乔睿轩却仿佛很适应这样的环境，他一改在地面时的拘谨和呆板，一下地面，许英博就察觉到乔睿轩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整个人都变得鲜活起来了。
乔睿轩主动向许英博和乔璟忱展示了自己的画室，还热情地跟二人讲解了自己的作画习惯和调色手法。
“在这么暗的地方作画，不会很累吗？”
许英博默默听了一会儿乔睿轩的讲解，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侃侃而谈。
为了确保调色准确和细节精致，画画对采光要求是很高的，地下室没有自然光，虽然整个地下室布了不少灯，但用的却是昏暗的暖色调灯光，违背了常理。
“不会呀，习惯了就好了呀。”
乔睿轩露出古怪的笑容，颇有些自恋地站到已经上好底色的画布面前，喃喃低语一句。
“造物主给了我们一双黑色的眼睛，不就是为了让我们适应黑暗么……”
画布基色依旧是反差极其强烈的黑红色调……
浓郁且沉重的黑……如泼了墨……
诡异且鲜艳的红……如沾了血……
许英博面色冷凝了几分，不动声色地接话。
“难道不应该是用黑色的眼睛，去寻求光明吗？”
“光明？”
乔睿轩突然哈哈笑了一声，突兀的笑声在偌大的地下室形成诡谲的回声，让人毛骨悚然。
“只有适应黑暗的人，才能看得见光明呀……你说对不对呀？”
温软绵长的拖音，与一米八大高个男生实在违和。
许英博眸光沉沉地盯着流露出些许女儿家娇态的乔睿轩，心中已经大概有了判定。
“没错，你说的很有道理。原来你除了是画家，还是个哲学家，难怪你画展上的画，这么有内涵了。你是个有思想的画家。”
许英博顺势拍了个马屁，配合地听着乔睿轩夸夸其谈。
他，或者说她，很有倾诉欲望，即便许英博只是简单应和，他/她都照样乐此不疲，说个不停。但或许是在试探许英博是否可信，眼前的乔睿轩说的，都是一些与画画有关的事情，只偶尔的眼神流转，显示他有更多的事想说。
许英博深谙治疗不能操之过急，必须循序渐进的道理。他摆出了心理医生的专业态度，冷静沉着，耐心聆听。
阴暗的地下室，仿佛是乔睿轩的专属舞台，他滔滔不绝讲了一个多小时，竟还是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直到被乔钰婷的声音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