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拿出来的，既不是什么下茶的糕点，也不是什么珍藏已久的宝贝，而是一张略有褶皱的纸张。

直刘海和李芷涵两人紧靠着，共同盯着那张纸看。我按捺住心中的好奇，没有凑过去一起看，而是看着老师又兴致勃勃地给自己满上一杯茶。

“白凡同学，你说我是不是该偷偷去买一套茶具？我现在发现喝茶是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越品越有滋味，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那种事不要和我说，我又不会品。”

只是觉得学着大人喝茶的样子，似乎自己也变得相当成熟了。而且总觉得老师话中有话，我又不是茶，休想泡我。

“哎，白凡同学，就你这情商。如果我是你的话，早就乖乖地去精挑细选一套上好茶具，然后悄悄地放在我的座位上。”

老师居然一本正经地煽动自己的学生来贿赂她，我也是醉了。

“还好，老师永远是老师，我还是我。所以，那种事是不可能的，请你放弃吧。”

毕竟我是一名遵纪守法的好学生。

李芷涵率先从纸张上抬起头来，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是……”

“一张统计表。”

“我看到了我的名字，还有……我考试的成绩。”

直刘海也抬起头来，显得有点茫然。我迫不及待将纸张拿来，入眼的是一串密密麻麻的数字，从高二第一学期开始，班上每个人所有的生物考试成绩都一一列在了上面，包括平时测试的成绩。上面还有一些细小的批注，让一个人的成绩浮动情况一目了然。

难怪直刘海会迷茫了，连我也看得一头雾水。显然这是出自某个老师之手，没有哪个学生会去做这种事或有能力做到这种事。

“不用想了，就是老李做的。”

老师直接盖棺定论，反而让我更加迷惑，实在搞不懂拿出这玩意来干啥，我对自己的成绩一向都不感兴趣，关键是毫无波动呀，就如同我的内心一样。

李芷涵不客气的将统计表从我手中拿去，开始琢磨起来。

“老李这个人，虽然有时候会显得吊儿郎当，一把年纪了，还是老不正经。但要我来说，他还算是一个合格的老师，至少他在教书方面，绝对对得起‘厚道’二字。当然，这里的‘厚道’可没有反讽的意思。”

“可是那些谣言总不会凭空捏造吧。”

虽然我对这些东西觉得怎样都无所谓，李老师到底是假厚道还是真厚道，我都不会介意，可刚刚才做了一席慷慨激昂的陈述，如此简单就接受了老师的话语，岂不是显得白凡同学立场不太坚定。

嗯，在女孩子面前好面子不过是男生的常态而已。

“所以我才说你是否真理解我说的话了。”

老师再一次喝了一口茶，那种意犹未尽的感觉，就好像一个老酒鬼在吝啬所剩无几的老酒。

“你真的知了吗？”

老师一字一顿，似乎是对我的数落，又似乎对着某个很远的远方，我甚至看到老师的双眼一片朦胧，不知是不是被热腾腾的茶水给描绘上的。虽然那只是一闪而逝的风景，却让我不甘的话语堵塞在喉咙处。

好吧，我是真不知。他也好，她也好，都不知的。

“三人可成虎，就算科技如何发达，真相也很容易被雪藏。当然，有些真相不值一提，就算挖出来，也不过徒惹人笑。可老李的事，如果不跟你们说明白，那也太对不起一个老师的呕心沥血。虽然他自己对这个外号还颇感满意，可看着你们这群小崽子自以为是、觉得全天下就自己是明白人，我就一肚子气。终有一天，你们会为自己的年少轻狂付出代价的。”

又出现了，老师那种似是而非的违和感，近在眼前，远在天边。

“赵老师，有话请直说，这里没有别人！”

我和直刘海正襟危坐的时候，只有李芷涵一个人能正面对抗。都说我是沉默的气氛破坏者，那么李某人肯定就是高傲的气氛破坏者。

老师先是楞了一下，然后很快就一巴掌拍在我肩膀上，我连避开的心思都不敢有。

“白凡同学，下次能不能不要老是打断我的话。”

我还真是欲哭无泪，我说了什么呀，真是百口莫辩。

“嗯……你们只要好好分析一下这张统计表，也就大概明白了。班上的生物成绩总体来说总是不大理想，时好时坏。你细看一下，就能知道，特别是班上大多数女生的生物成绩总是起起伏伏。老李在和班上一些同学聊过后，总结出来，觉得班上那些成绩波动大的同学多半都是基础没打好。你们都应该清楚，高中的课程基本上都是建立在初中课程的基础上。如果没有基础知识的支撑，很容易形成空中楼阁。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而现在已经到了砍柴的阶段，你们甚至连磨刀的机会都没有了。”

老师长叹一声，继续说道：“不要嫌我废话多，你们根本就理解不了老李一边指导你们砍柴还要一边给你们到处找磨刀石的辛苦。至于那些谣言，我想可能一开始本就是好的，只是某个或某两个心中不岔的学生故意为之，也许就是那些比你们高年级的学生。毕竟到了高三，又是另一种风景。”

“那么，李老师为何不跟那些被他辅导的学生讲清楚？应该很简单吧。”

理所当然的，李芷涵问出她觉得理所当然的问题。

这一次开口的，是在李芷涵身边基本上没怎么说话的直刘海，她用细弱的声音说道：“芷涵，你估计也能想到，在那种情况下，李老师的解释会显得多么苍白。”

虽然李芷涵还是没能很好的理解到，但她至少也没有追问。

“不行，赵老师，我觉得我应该去向李老师道歉。像他这么厚道的老师，不应该有这样的待遇，这是不公平的。”

这么说着，直刘海站起身来，看来还是个行动派的老实人。

连李芷涵也露出鼓励的表情，显然也是赞同这种决定的。只是我回想了一下印象中李厚道那风轻云淡的闲适，觉得这样的行为就像李厚道头顶上那迎风飘扬的发丝，是多余的。

“徐曼丽同学，你就不要做这些没用的事了。就老李那脾气，说不定真会好好教育你一顿的。还有，今晚我把你叫过来，可不是想着给老李洗白，你就老实坐下吧。”

瞧着老师那微笑的表情，白凡同学觉得事情果然没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