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茶几中间的一小碟瓜子，向名叫徐萱的同学投去疑问的眼光。
“追剧必备，焦糖味。”
“谁问你这个，这哪来的？”
也不早点拿出来。
“我带来的呗。”
“你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怕啥，我又不是上课吃。我们老孟不爱吃这东西，不会没收的。”
名叫徐萱的同学一边说着，一边掂起一个瓜子，像仓鼠一般往自己嘴里送去。
哦，感情还是你们班主任的错？真好，不像我们班主任，逮到什么都吃。
“白凡同学，我们还是继续上次的事？”
思想者还是如此自说自话，虽然现在也没其他人就是了。
“你还想听故事？”
不知为何坐在另一头的名叫徐萱的同学也跟着思想者点头，嗑你的瓜子吧。
“你真不大算说一说自己的事？像以前那样？”
见我如此说，思想者低下头，用手紧紧压住摊开的笔记本。
然后他用一贯有点低沉的声音说道：“因为我意识到那样做是不对的。”
我静静看着这一切，心中不确定是不是应该感到欣喜？这算是一种好的转变吧，应该是老师所期望的转变吧。可是，我知道，有些本质上的东西并没有发生转变。老师也从未跟我说过需要做到那种程度，放手交给我是这个意思吗？如果不是呢？
谁管啊，我已经不想管了。
我讨厌的东西又增加了。
真是麻烦。
“那我说一个新的故事吧。”
“诶？不继续上次的故事吗？小萱超在意的，后续。”
我翻了个白眼，谁理你啊，这就是你摆出一碟瓜子的用意？真当追剧啊。一部番剧有没有下一季可不是观众说了算，因此许多有生之年系列就真的成了有生之年，星游记看来是没指望了。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
“打住，学长，你是认真的吗？”
你哪只眼睛看出我不认真？区区名叫徐萱的同学，居然也敢打断我，你以为你是女皇陛下？
“那个，徐萱同学，我们不如先听完？”
“哎呀～，江河学长，小萱只是怕学长敷衍了事。小萱那么可爱，才不会故意刁难别人的。”
说着她还将手头的几颗瓜子放到了江河的手中，而江河同学也不负众望，立马败下阵来，我说你的思想见地也太低了吧。
我不理会不像话后辈的无理取闹，清了清嗓子继续说。
“有一天，老和尚正在大殿里盘膝而坐诵佛，这时一个年轻人提剑出现在门前。老和尚停下敲木鱼的手，背对着年轻人说，你来啦。年轻人说，我来了。老和尚慢慢站起身来，依旧还是背对着年轻人说，你终于还是来了。年轻人将剑横在身前，防备着老和尚，同时说，我终于还是来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我好像听到有个人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跟什么嘛。倒是思想者一副侧耳倾听的样子，是个好听众。
“老和尚转过身来，对着年轻人施了一个佛礼后他才开口说，听闻最近江湖上出了一位后起之秀，手握一柄神兵，一夜之间荡平了盗贼聚集的燕云十三寨，实是武林之幸，善哉善哉。老和尚虽一脸和善的样子，可年轻人根本无动于衷。他只是缓缓拔出手中的剑，然后笔直指着老和尚说，少给我来这一套，我且问你，十二年前，一代大侠入云龙命丧眠龙谷，可是你所为？老和尚看了一眼明显在控制情绪的年轻人，低声诵了一句佛号后点头称是。年轻人见老和尚承认，干净的脸上露出一股悲戚之情，他用颤抖的声音说，入云龙一生光明磊落，行侠仗义，救死扶伤，你为何杀他？老和尚叹息一声后说，只因一名女子的惨死。年轻人听闻顿时暴跳如雷，他用鄙夷的语气说，女子？没想到你一个出家人六根不净，竟为一名女子偷袭暗算一代大侠。老和尚默默看着年轻人的表情变化，在沉默一段时间后，他才说，施主，其中是非曲直一言难尽，你对你父亲又了解多少？善恶？对错？道听途说也好，亲眼所见也罢，老衲只是想让事情是它该有的样子。年轻人气极反笑，他说，凭你手上的人命，你也不配。说完他跳将起来，随手抖出一个剑花，朝老和尚刺去。老和尚闭上眼，双手合十，不再言语。”
我停顿下来，看了眼瓜子，白凡从不受嗟来之食。
可惜的是，自己的手好像并没有所谓的自尊。
“然后呢？然后呢？”
名叫徐萱的同学一脸兴奋的样子看着我说道：“是不是大战三百回合？嚯、哈。”
没想到这家伙的女侠梦不是瞎说的，真是个天真的孩子。
我双手一摊，痛快地打击她：“没了。”
“怎么就没了？”
“因为年轻人一剑过去老和尚就死了呀。”
“为什么？老和尚不是高手吗？”
“因为人被杀就会死。”
显然我理直气壮的话震惊了名叫徐萱的同学，她有点木讷地重新坐下。
“是因为老和尚一心寻死吧。”
思想者还是比只知道嗑瓜子听故事的家伙有见地。
可惜，我费那么多口舌，可不是想他得出这种显而易见的答案。
我承认，许多东西不是随便哪个人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所以对老师采取的其他手段我是非常赞成的，只是现在，我已经不想看到风暴。
“人的立场不同，同一件事物也会被各自曲解。真相与事实，往往有许多不同之处。”
思想者久久不回话，自是盯着那一碟越来越少的瓜子。
良久他才说道：“那么，我们应该如何去看待？”
“那得问你自己。故事都是瞎编的，只有自己的内心才是真实的。高傲的人会觉得老和尚优柔寡断，谨慎的人会觉得年轻人太过冲动，正义的人试图还原真相，浪漫的人早已复活女子，较真的人还在判断年轻人的身世，而自卑的人，在替老和尚悲哀。”
当然，以上都是胡扯，以我那水平有限的心理知识，按照李芷涵的说法，就是胡搅蛮缠。唯一一点可以确信的是，有心的人总是能从别人的话中听到自己想听的。
就好比如此刻一言不发的思想者。至于另一个，只是有心而已，是个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