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马天胜的家，是一条羊肠小径，弯弯曲曲通往不高的山坡。道路两旁是草木茂盛的灌木丛，差点都要把小路给埋没了。我被老师安排在前面探路，美其名曰先锋，不就是排头兵嘛。这个老师也是，这种地方哪来什么蛇，有的话早就成了桌上的一锅汤。如果怕蛇的话，在他家里老实待着不就行了？那家伙总会回来的吧。

去揣摩老师的用意着实无趣，还不如看一集套路满满的小学生侦探，至少你还能去猜一猜小黑是谁。而老师的用意，虽然也是小黑，但应该是那只姓罗的小黑尾巴所分裂出来的不明物质，即使满嘴的嘿咻，也完全无法沟通。要是不信的话，我们可以试试。

“老师，你想好了如何劝说马天胜？”

“没有。”

为什么这种事情你反而能得意满满地说出来？看吧，猜个鬼，没有的东西就算想破我的脑袋也变不出来的。

“那等会我们怎么办？”

“随机应变。”

“机会总是留给那些有准备的人。”

“嗯，所以我把机会留给了你。”

呜哇——，女皇陛下居然光明正大的把问题丢给自己的学生。大清亡了才多少年？那棵有名的歪脖子树正盯着你都没发现吗？我劝陛下一句，把自己的心肺肠子翻出来，晒一晒，洗一洗，拾掇拾掇，有这么坑自己学生的吗？

当我和老师沿着还算平缓的山路走到快半山腰时，就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一片绿茵中，阳光打在他身上，给人朝气蓬勃的感觉。

马天胜对老师的出现毫不意外，反而看到我露出惊讶的表情。

没有我想象中家访时那些客气的见面词，马天胜可以说是相当直截了当。

“陈欢不是说他也要来？”

“来了，跟你爷爷吹牛着。”

老师也没跟马天胜客气，直接蹲在扯出来的花生藤旁，想来是在看哪颗花生粒饱满，好满足她的口腹之欲。不知是不是早有预见，今天的老师穿得特朴素，还是耐脏的黑色，连鞋子也是一双有点旧的休闲鞋。

“今年的花生卖相不是很好啊。”

“有什么办法，今年的日头有点毒，雨水也不是很多。”

“等会挑几斤实在的，我带走。”

“你自己跟爷爷说去。”

“你背篼里是不是有顶草帽？拿给我戴一下。”

“自己拿，我手脏。”

听着师生的对话，在外人耳中就跟一对姐弟似的。对于老师跟自己的学生这种看似亲密的关系，我有点头疼，因为我始终觉得这不是好事。只是碍于女皇陛下的威严，我就难得去评论了，反正雨我无瓜。说到头，还不是因为这个老师没有正行。

“赵老师你有话就直说吧，我听着。”

“你能听进去吗？说了也是白说。那边那个，你有话要说吗？”

老师将一顶草帽戴在头上，一面系好一面对我说道。

虽然我时常配合老师演戏，可这种情况下我还真束手无策，好歹你老人家先起个头，让我心里有个谱啊。

“我没话说。”

“那还杵着干吗？干活！嘴上说着要帮助同学，得拿出实际行动来。”

我哪张嘴说过我要帮助同学来着？我还指望着同学来帮助我呢，可惜一直没等到。

“那赵老师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总不可能把我当犯人一样一直盯着吧。”

显然阳光男孩对自己目前的处境还是有点怨言的。

“我来体验一下生活不可以吗？”

老师走到田坎上，伸了一个懒腰，眺望着远处的风景。

“这里的环境还真不错。小凡，你说姐姐要是在这里开垦一片田地，会是怎样一种情景？”

“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换成是我，才不想过这种所谓的田园生活，不然很可能因为吃不上饭而挂掉的。”

毕竟种田也是一种技术活，千万不要小看农民这一伟大的职业，这也是立于百万生命之上的。

一反常态的，老师居然没有给予我致命一击，反而赞同地说道：“是啊，生活不易，至少得先填饱肚子。马天胜，打工能填饱肚子吗？”

“那是自然。”

“然后呢？”

“什么然后？”

“你也就只能填饱肚子而已。你挣的那些钱，除去吃穿住行，还剩多少？你自以为能自力更生？你是在小看打工吗？你能理解那些打工人吗？你以为大家都跟你一样，自愿舍弃当前的生活，离乡背井去打工？不，你一点都理解不了打工人的心酸，一切都是你的想当然罢了。不单单是你，那些抱着跟你相似念头的人都一样，不要小看打工人。”

“得，反正跟你说这些你也理解不了。你现在也能填饱肚子吧。”

“赵老师，这不一样。”

既然老师说得很严厉，马天胜依然有自己的坚持。想来你踢足球的时候，最喜欢直球吧。

老师转过身来，一手按住头上的草帽，盯着马天胜和跟马天胜一样懵逼的我，缓缓说道：“都一样，我看到那些想逃避现实的家伙，都恨不得一拳揍在他脸上。”

就在我感到自己脸部开始隐隐作痛的时候，老师忽然露出久违的笑容说道：“我四处逛逛，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白凡你就老实干活，你以为我拉你过来是来散心的吗？”

我的话还没到喉咙就被老师堵了回去，我看着老师跳下田坎，落到对面稍低的一块田土上，然后慢悠悠的朝着一块苞谷地走去。

我想说的是，老师你下手轻点，不要破坏农作物。

没有办法，我只好卷起袖子。别看我这个样子，没见过猪跑，还是吃过猪肉的。记得以前放暑假去陈静老家玩，还是扯过花生的。没办法，做为小主人的陈静都在地里使出吃奶的劲，我这个当客人的总不至于袖手旁观，否则到了母上大人那里，就会被扣上一顶没教养的帽子。当然，更主要的是那时的我觉得有趣。现在想想，或许老师说得对，觉得有趣的我根本就不配去当一位农民。看吧，种地不会种，打工也不可能打工，果然我还是适合当家庭主夫，也不知道有没有变帅一点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