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不拍照。
这是真话，抛去替别人拍的照片或视频，至今我手机里没有一张我主动拍的照片。嘛，被母上大人强行塞进相框什么的，反正我自已又没保留过，自然也算不得。
对于我说的话，老师既没表现出很意外，也没感到很遗憾，她只是微笑着看着我。就好像刚才我说的是，今天早上我吃的稀饭。
“你是不是傻？也不用找这么蹩脚的理由吧。”
身后传来哥特服鄙夷的声音，我装作没听见，只是回看着老师。太奇怪了，面对我这种毫无道理的发言，老师居然无动于衷。就算说出这种话的我，也跟某君从字里行间看出密密麻麻两个字一般，是有点小得意的。
“是因为胡乱拍照以后清理起来也很麻烦？”
可能是见我不放过她，老师摸索着下巴寻思起来。
装模作样！要是以前你早就跳将起来，说不定早就已经给我脑袋上来一下了。一般来说，除了某个圣人，遇到这种事都会吃惊一下吧，不然显得我的得意无处安放。你看哥特服就示范得很好，于是老师的平静自然有点异常。一种可能是见过大风大浪，不足为怪，另一种可能是老师早就已经知道了。而我，更倾向于后者，只不过我要追着问的话，很明显没好果子吃。这些念头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我先记下了。
“我只是觉得没必要。能记得的我自然记得，我若是不记得了说明并不是什么值得记得的事。拍照能说明什么？值得一生珍藏？不不，如果是那样的话，一个人一生珍藏的东西未免也太多了吧？而好东西一旦多了，往往就成了束之高阁的无用品，被蒙上灰尘也不见得会去打理一下。又或者说觉得是美好的瞬间才拍照，以方便去留恋、去回想？回想用的不是眼睛，是脑子。我反而觉得，拍照这种事更多还是炫耀。就好像朋友圈一样，我其实并不想知道那些家伙一天过得怎样，他们是吃着某种网红的饭菜，还是秀着恩爱，其实都与我无关。相反，我在不得不给他们点赞的同时，其实心里更多的是嫉妒。何必呢？拍了照能如何？不拍照又能如何？”
在这种情况下，真亏我能扯出这么多东西，其实我还蛮聪明的？默默点个赞。
只可惜我的长篇大论并未引起老师的共鸣，相反，怎么觉得她的微笑有种玩味的意思。
“老赵，这个家伙脑袋绝对有问题。”
“嘛，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姐姐我都有点免疫了。远丫头，我劝你离他远一点，要是感染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只好找最好的神婆来跳大神了。”
老师直接无视我，对着哥特服说道。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一开始你们说他是个怪人，我还不信。现在算是见识了，哪有人这么想的？我还好，和他待在一起的你们可真的得小心，不要被他的想法毒害了。”
“这点你到可以放心，他是一个自私的人，所以绝不会将自己的想法宣扬出去，更不想看到有别人抱着同他一样的看法。”
感谢李圣人的指导，让事情向更麻烦的方向发展。
“那不是更让人觉得恶心？”
“恶心？这种感受已经算轻的了。严重的时候，那种感觉，就算你翻遍辞海也找不到形容词，显然已经超出了人类感受的范围。”
“这样啊，已经不能算怪人，而算是怪异了啊。”
哦～，感觉李圣人说话总是很高深，超出人类感受的范畴到底是怎样一种感受？为什么哥特服到能好好理解？啊，不对，现在是想这些有的没的的时候吧？再这样下去，白凡就不只是社会性死亡那么简单了，估计是翻遍辞海也找不到的那种死法。
我举起双手，无奈说道：“当我没说。”
见此，李芷涵叹息了一声，摇头说道：“既然都说出来了，还能收回去吗？”
要你管！我就是想逞口舌之快，你能咋的。
老师从我手中拿过墨镜，从一边兜里拿出一方白色的丝帕，对着墨镜哈了口气，擦拭起来。一边擦拭，一边说道：“小凡他的事就这样吧，反正都已经这样了，连抢救的必要都没有。只是，小凡，姐姐我并不是逼着你去拍照，只是想让你知道，尊重别人的成果是基本的礼仪，就当是给这件事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吧。”
老师可能不知道，我最讨厌这一类的说法了，因为我不懂得该如何拒绝，真是麻烦。结果，感情我的一番自白真的是白给，老师根本就没想过我的想法，只是不想给这事留下遗憾。就如同这剩下的两本书，非得找个理由消化掉。说到底，不过是老师为了打出一记漂亮的回击，好让哥特服输得五体投地罢了，充其量我就是个工具人。
老师收起丝帕，再次瞧了瞧墨镜，然后轻轻为我戴上。
“去吧，反正你现在也不是白凡。姐姐我啊，对于你们这些给自己划定准则的人，可是相当厌烦的。你们自以为这样做了，自己就是一个有准则的人？就能显得很自律？但你们知不知道这样做会给自己身边的人带来多大的困扰？好歹跟身边的人商量一下。”
老师用只有我能听见的音量对我说道，因为戴着墨镜的关系，看不大清楚老师的表情，只是觉得老师说的话有点难以理解，有时候真搞不懂这个老师。
“愣着干啥，不要让颦儿久等，有些人想拍照还没机会呢！”
老师轻轻拍了一下我的背，唯有说这句话时嗓门特大。
我迟疑了一下，看向李芷涵。
李芷涵放下手中的矿泉水，看着我说道：“只要你买了书，就是客人，就在我和敏姐的约定里面。”
就算反感，但既然是客户，那就忍了，是这个意思吧。
老师用她的手机拍下了最后一张照片，站在李芷涵旁边的我只感到烦躁。反正就是觉得毫无道理，这是什么邪教的仪式啊？哥特服全程围观，似乎打定主意不再同我说话，白凡到底造的什么孽啊。算逑，无所谓啦。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老师答应送我一趟回住宿的地方，按照林珂发来的信息，已经订好了回程的车票，晚上就要走。
在等老师同李芷涵去卸妆的时候，我百无聊赖地等在一旁，看哥特服风风火火收拾着摊位。本想上去帮忙的，结果显而易见，被果断拒绝了，不愧是我。
“我估计是不会回遂宁了吧。”
哥特服没头没脑冒出这么一句，说这话时她背对着我，正将两张椅子叠在一起。
只是这话我实在不知道怎么接？你回不回你自己清楚吧。
哥特服突然回过身来，一脸笑意地对我说道：“这位读者，需要签名吗？”
没想到最后还有点福利，也不算白给。
我点了点头，打开书袋，里面静静躺着三本书。